轻柔说话的风(第31/52页)

他又点点头。

“那么你在什么学校念过书吗?”

“没念过书。”

她试图去想象这种生活。在狩猎和设陷阱捕野兽中度过整个少年时代,从未迈进过学校大门……这太奇异了。

“山里一定很安静。没有交通,没有广播,没有电视。”

他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但猜想她提到的是会发出噪音的东西,是和树叶的飒飒声、鸟儿的鸣叫声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自由的声音,”他说,“告诉我,琳达小姐,你听说过北夏延人吗?”

她吃了一惊,但话题的转变让她松了口气。

“当然了。我外婆的母亲其实就是夏延人。”

他猛地把头转向她,山鹰羽毛在热风中一阵狂舞,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请求她说下去。

“请告诉我关于她的事。”

琳达・皮基特回忆起外婆曾给她看过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干瘪的老太婆,那是外婆的母亲。虽然年代久远,但在这张褪了色的黑白照片中,老太太的大眼睛、精巧的鼻子和高颧骨都表明,她年轻时很漂亮。她讲述了她所知道的事,那些在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如今已过世了的外婆告诉过她的事情。

那位夏延妇女嫁给了一位战士,生下一个男孩。可是,在一八八○年左右,一场流行性霍乱横扫印第安人保留地,夺走了战士和男孩的生命。两年后,一位边疆的传教士不顾白人同伴们的反对,娶了年轻的寡妇为妻。他有着瑞典血统,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他们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就是皮基特小姐的外婆,生于一八九○年。

外婆又与白人结婚,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小女儿生于一九二五年,名叫玛丽,十八九岁时,她来比灵斯找工作,在新开办的农业银行当上了一名文员。

在她隔壁柜台工作的,是一个诚挚而勤勉的员工,名叫迈克尔・皮基特。他们于一九四五年结婚。琳达的父亲因为近视没有参军。琳达有四个哥哥,都是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她生于一九五九年,今年十八岁。

“不知道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有一头黑发和一双深色眼睛,一点也不像我的爸爸妈妈。就这些情况。现在轮到你说说你的身世了。”

他没有理会她的要求。

“你的右腿上有什么印记吗?”

“我的胎记?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请让我看看。”

“为什么?这是我的隐私。”

“求你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拉起棉布裙子,露出一条金棕色的纤纤大腿。印记仍在那里。两个皱巴巴的凹痕,是当年在罗斯巴德河畔边被骑兵的一颗子弹洞穿的孔洞。她有点愠怒地把裙子放了下来。

“还有什么呀?”她带着一丝嘲讽问道。

“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Emos-est-se-haa’e’在夏延语中是什么意思吗?”

“天哪,怎么可能知道。”

“意思是轻柔说话的风。轻风。我可以叫你轻风吗?”

“我不知道。我想可以吧。如果这样能使你高兴。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曾经是你的名字。因为我梦见过你。因为我在等你。因为我爱你。”

她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

“这太疯狂了。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再说,我已经订婚了。”

她走开了,回到她的团队之中,再也不愿与他说话了。

可是,她又回到了城堡。她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不止一百遍告诉自己,她一定是疯了、是傻瓜,已经糊涂了。但在她那混乱的脑海里,那双沉静的蓝眼睛正紧紧盯住自己,她深信自己应该去告诉这位害相思病的年轻人,他们不应该再见面,那毫无意义。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在离开学还有一个礼拜的那个星期天,她在市中心搭上一辆游览车,在城堡外的停车场下了车。他好像知道她要来。他等在阅兵场上,每天都这么等着,身边的罗斯巴德配好了全套马具。

他帮她骑上马,让她坐在他身后,然后骑到草原上。罗斯巴德认识去溪边的路。在波光粼粼的溪水边,他们下了马。他向她讲述在他幼年早早去世的父母,以及后来一位山民把他认作义子抚养长大的事。他解释说,他没上过学,但他会辨别荒原里各种动物的踪迹、不同鸟的叫声和每种树木的形状和特征。

她解释说,自己的生活截然不同,长期受到正规和传统的教育,做事考虑周到。她的未婚夫是一个来自殷实家族的年轻人,就如同她母亲所说的那样,这样的年轻人能为她提供一个女人所需或要求的一切。所以,他们再次见面完全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