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138/174页)
“我不知道。只是听了艾迪的汇报,尽量避开人,尽量去再弄些钢材,好多生产些火车投入到约翰·高尔特铁路上去,因为我以前做好的运输日程连仅仅这三天累积的运输量都应付不了。”
“想见你的人多得不得了,对不对?”
“嗯,是的。”
“只要能和你说上一句话,他们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对不对?”
“我……我觉得是吧。”
“记者们总是在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个地方报的小伙子一直在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就算是有机会,也没胆量同你说话。他讲得不错。他们议论并为之颤抖的那个前景,将要完全取决于你的创造,因为你有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勇气。是你的力量为他们开辟了财富之路,这力量可以抗拒所有人,不用向自己以外的任何意志低头。”
她捕捉到自己呼吸中正在下沉的喘息:她明白他的用意。她站得笔直,双手垂在体侧,神情肃穆,如同是在无所畏惧地承受着什么,她站在这样的赞美面前,像是在经受侮辱的鞭打。
“他们也不断问你问题,是吧?”他的身体俯过来,急切地问道,“而且他们看你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仰慕,似乎你是站在山巅之上,他们只能远远地仰望,并向你脱帽致敬,对吧?”
“是的。”她轻声道。
“他们看着你时,应该是觉得不会有人能接近你、在你面前讲话,或说能沾一下你的衣角。他们知道这一点,也的确是如此。他们是很尊敬地来看待你,对吧,对你简直是高山仰止?”
他抓过她的胳膊,把她按得跪在地上,将她的身体推搡在自己的腿前,弯腰去吻她的嘴。她无声地像恶作剧般地笑着,但却双目微合,隐隐地透出满足。
几个小时后,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身体,猛地把她放平在自己的臂弯里,将身体压在她上方,冷不丁问了一句话。从他认真的表情和虽然低沉平稳但还是有些急喘的声音中,她明白这问题已经在他心中憋了好几个小时了。
“你还和哪些人曾经在一起过?”
他注视着她,仿佛这问题是一幅细节分明的情景画面,一幅他不愿意看到,却又不愿放弃的画面。她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轻蔑、仇恨和痛苦,还有像是与折磨无关的一种奇怪的渴望。他紧紧地抱着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语气平稳地回答着,但他却看到她的眼睛危险地眨了一下,似乎是在警告,她太明白他的心思了,“只有过一个人,汉克。”
“什么时候?”
“我十七岁的时候。”
“一直持续着吗?”
“有几年吧。”
“他是谁?”
她把身体躺回到他的手臂里。他俯得更近了一些,紧绷着面孔。她迎着他的目光,“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爱他吗?”
“我不会回答的。”
“你喜欢和他一起睡吗?”
“喜欢!”
她眼里含笑,令得这回答如同抽在他脸上的一记耳光,这笑意表明,她知道这回答是他既害怕又想知道的。
他把她的双手反压在她身后,令她动弹不得,她的胸脯与他的紧紧压在一起。她感到肩头撕裂般的疼痛,听到他话语中的愤怒和声音里粗粗的快意。“他是谁?”
她没有回答。她望着他,眼睛漆黑,闪着奇怪的光泽。他发现她因痛苦而扭曲的嘴巴,却是讥讽地嘲笑的形状。
他感到在他双唇的压力之下,她嘴巴的形状变得臣服。他抱着她,似乎这种猛烈而绝望的拥抱可以将他的对手消灭于无形,将其从她的过去中赶走,并且还不止于此:仿佛这能够把她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甚至那个对手,都变成令他得到快感的工具。从她的胳膊抓紧他的那种渴望中,他明白这正是她想要的。
滚动的传送带在空中一道道火光的映衬下显得轮廓分明,将煤炭送上高处的塔顶,仿佛有取之不尽的黑色煤块不断自地下沿着斜亘在落日前的一条线涌上来。远处,嘎嘎作响的链条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身穿蓝色工作罩衫的年轻工人正把链条向机器上拴,把它固定在停靠在康涅狄格州昆氏滚珠轴承公司运输道旁的平底货车上。
在路的另一侧,开关和信号灯制造公司的莫文先生正驻足观望。在从工厂回家的路上,他停下来看着。一件浅色的外套紧绷着他粗矮的身体和挺起的大肚子,他灰白和金黄色头发混杂的脑袋上戴了一顶圆边的骑马帽。九月的空气中有了一点最初的微凉。昆氏工厂内所有建筑的大门一律敞开着,工人们和吊车将机器设备搬运出来。就像是把重要的器官都拿出来而把尸体留下一样,莫文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