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4页)
赫利并不害怕,甚至冷静地思考着,如何能让父亲出现在画像上。
画师即将离开的前一个月,赫利如愿以偿。
葛丽泰收到抚恤金,震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儿子。很快,她什么也没说,第一件事就是带儿子去看医生,治好多年被殴打留下的旧伤。
乡村医院里,赫利执意告诉医生,要把母亲也治好。葛丽泰身上的伤只会比儿子更重。
那天,小赫利认真对母亲说:“未来我一定会赚很多钱,你必须保证能看到那一天。”
现在,葛丽泰真的看到了这一天,但她似乎对儿子有所误解,以为他每天溜出去观察画师,是因为热爱绘画,像小时候喜爱甜食那样。
喜爱甜食是因为它稀缺,绘画亦如是。
赫利攒了许久的糖,请求画师教他画画。
画师是个落魄潦倒,但富有同情心的男人,他摸着小孩的头,调侃:“如果你知道出现在我画像里的人会是什么结局,你一定不会想学的,小家伙。”
赫利将糖递出去:“我知道,但我想学。”
画师被小孩子眼底的气势镇住,鬼使神差接过那颗滋味不算太好的糖。
后来的一个月,赫利学会了画画的基本技巧。可惜画师决定离开,临走时,他将自己的画具留给小徒弟,语气不无伤感:“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小画家,如果有一个更好的环境,也许未来能大放光彩。”
赫利:“我不想当画家。”
“那你学画画是为了什么?”画师愣住。
赫利停顿,年幼的他还没有掌握太高深的词汇,只能简单地说:“创造。把我幻想的,创造出来。”
就像他用计谋让父亲登上画像,随即就能出现在死亡名单里,只要他掌握着画笔,就能实现心中所想。
画师沉默许久,从怀里掏出一颗对孩子来说十分珍贵的奶糖:“小赫利,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画作,总有一天会灵感枯竭。你必须找到温暖的、让你发自内心感动与热爱的人或者事物,那才会让你的画笔拥有灵魂。”
小赫利接过奶糖,没有说话。
画师笑着离开,“我需要寻找我的热爱,再见了,好孩子。”
赫利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夕阳余晖将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很多年后,赫尔曼远渡重洋,得知了画师的下落。听说他为了画出最真实的蓝鲸,漂流到孤岛不知所踪。
这就是所谓的热爱吗?
可小徒弟的画,实在称不上艺术,辜负那位老师的期待。
从拿起画笔那天起,赫利的纸上只有灰蒙蒙的天,和脏乱不堪的棚户。除此之外,他更多的是画夕阳,日复一日的夕阳,那是贫民窟唯一能看见的亮色。
年龄逐渐增长,他画画的次数越来越少,欲望与野心早就不必落在纸上,而是刻在心里。
他会握住人生的画笔,亲自闯出一条路来,而不是纸上谈兵。
直到左手留下伤疤,他顺理成章告诉母亲,自己不喜欢画画了。
葛丽泰却误以为,是贫穷埋没了儿子的天赋。
赫尔曼向来不喜欢解释太多,比如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绘画天赋,年幼时不得已才用画纸幻想的快乐早就尘封不见。
此刻,再次拿起画笔的他,也不觉得多么开心。
赫尔曼的右手机械地在画纸上涂抹,思绪飞远。
等他抬眸,就发现对面的模特呼吸均匀,歪着头睡着了。
赫尔曼笔尖一顿:“……”
坐了这么久,不怪模特小姐犯困。
夕阳照得室内暖洋洋,窗外吹来凉风,即便是盛夏时节也叫人舒服得想要伸懒腰。
帕比乖巧地倚靠在奥黛丽怀里打盹,耳边的纸张摩擦声消失,它机敏地竖起耳朵,看向盯着这边的男主人。
银灰色的眼睛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看见那支画笔抬起又放下,最终也没有开口叫醒睡着的人。
夕阳渐渐落下,室内余晖澄黄。
帕比也渐渐沉睡。
直到简妮敲了敲门,奥黛丽猛然惊醒,吓得帕比汪汪叫:“噢!糟糕!怀特先生,抱歉我睡着了……”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开始道歉,结果对面空无一人,只剩孤零零的画架。
简妮笑着走进屋,身后跟着葛丽泰:“十分钟前怀特先生就已经画好了,看见他出去我才进来的。”
“画好了?”奥黛丽高兴地拎着裙子走近画架,捏着幕布的手指有些紧张,生怕又看到马丁的抽象画。
“噢,妈妈,要不你帮我揭开吧。”奥黛丽祈求地看向简妮。
简妮莞尔,“乐意效劳。”
幕布缓缓掀开,奥黛丽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
连帕比都屏住呼吸,安静地瞪着小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