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初试 “你且歇一歇,一会儿陪朕同去。……
卫湘的话一出口, 容承渊的心就绷紧了。
楚元煜心里亦一紧,忙伸手扶她:“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卫湘本不肯起,但他几是在强拉她, 她只好起来坐回榻边。
楚元煜边将她圈进怀里边挥退宫人, 容承渊低了低眼, 沉默地领着宫人们退出去, 楚元煜耐心地等到殿门关阖的声音传过来, 方温声道:“你想说什么?现在没外人了,我也不会怪你, 你说就好了。”
卫湘注意到他称呼间的变化,知他有意让她安心, 暗觉欣慰,但想到适才读到的惨剧, 心就又揪紧了, 连带着眼眶也一红,望着他哽咽道:“臣妾见陛下为这战事忙得寝食难安,自知不该打听, 却实在放心不下。思虑再三……就着人使银子寻了些格郎域的游商打听始末,原想着这样既可让自己安心,又能避嫌不碰政务, 谁知竟有意外收获。”
楚元煜一愣:“什么意外收获?”
寝殿门外,容承渊屏息静听,听到卫湘是这样的说辞,骤然安心,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复往外去。
他走出内殿,张为礼与宋玉鹏都等在那里。张为礼没有多话, 宋玉鹏打量着他,隐有三分不安:“师父,睿妃娘娘这是……”
容承渊脚下未停:“别问。”张为礼与宋玉鹏见状连忙跟上,容承渊吩咐道:“张为礼,你去寻几个信得过的格郎域游商,暂不必与他们多说什么,只保证人都能随召随到便是,有两三个就行了。”
“诺。”张为礼一揖,便疾步去了。宋玉鹏愈发困惑,但见容承渊不欲多言,万千不解也只得忍下来。
寝殿之内,楚元煜递了块锦帕给卫湘,卫湘啜泣道:“他们说……格郎域上次起兵便是因为闹了灾,庄稼收成不好,牛羊也死了许多?”
说完这句她就顿声看着他,似乎信不过外人,想等他一句话。
楚元煜喟叹点头:“确是如此,朕也听说了。”
“那就是了。”卫湘自顾点点头,续说,“他们说,现如今格郎域再度起兵……也是因差不多的缘故。自入秋起先遭了蝗灾,入冬又逢雪灾。而在这之前,他们先是战败,又是老国君离世,处处都是开支,本就国库虚空。现如今不仅粮食颗粒无收、牛羊死伤甚重,仅有的一点囤粮也都因救灾发了出去,举国上下也再拿不出多少闲粮。”
楚元煜眉心深锁地听她说着这些,听完却一声冷笑:“怪不得起兵便是接连屠城,原是穷疯了饿疯了。”
“是呢。”卫湘垂着泪,认真点头,“那些游商说了……他们也知屠城丧尽天良,格郎域亦没可能打赢大偃。但即便来日被大偃屠戮殆尽,那也总归是‘来日’的事,好过明天就饿死。”言及此处她又一顿,神情添了几分认真,仿佛真在复述什么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话,“他们说,屠城抢来的那些钱粮够那些将士饱食几个月了,还有许多能缴予国库,若再屠这么几城,熬到再秋收的时候,他们或许便能缓过来了。”
楚元煜的脸色渐渐铁青,卫湘原有些暗暗期待他暴跳如雷,但这种期待果然不合他的脾性,他只是这样阴沉着,像阴天里那片悬在头顶上的浓重乌云,只让人觉得压抑,但安静无声。
卫湘抿一抿唇,又说:“还有些话,便像街头坊间的谣传了——听闻那老国君颇有名望,如今突然因战败被气死,储君匆忙继位,一时难以服众,宗亲权臣都虎视眈眈。所以他这般起兵,格郎域之内有人说他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心,宁可毁了格郎域也不肯便宜了旁人。亦有人说这是豪赌,若他赌赢了、真捱到秋收,不仅可解格郎域之困,更可为自己立起威望,日后便可高枕无忧。”
楚元煜仍那样沉默着,沉默得让人害怕。
卫湘细细地说到此处,终于不得不言及真正的紧要之处,沉了口气,道:“陛下,臣妾实也听说了,各位大人因战与不战争得不可开交,陛下亦因虑及国库,不得不多几分谨慎。可臣妾想问……格郎域这般虎视眈眈已有近二百年,二百年里战事不断,仅粮草一项便是花钱如流水。现下格郎域是困兽之斗,固然凶残可怖,可也实在是个能绝后患的机会。”
“倘使没抓住这机会——”卫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笔粮草确能省下,可待格郎域休养生息再行起兵,大偃不得不再行应付的时候,难道就不花粮草钱?”
“再者,事已至此,若是不打就要和谈,可格郎域现如今缺钱缺粮到那等地步,大偃想要和谈又要给他们多少才能让他们满意?这难道就不花钱?”
她缓缓摇头:“臣妾不是不怜惜边关将士,只怕这钱花出去是养虎为患,来日化作格郎域人手里的刀枪剑戟,倒还要往我们大偃将士头上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