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教女 女官垂首说:“每一件,陛下。”……

安京北郊, 麟山行宫。

谦王到底没敢逼卫湘殉葬,但将她幽禁了在了椒风殿内。殿外重兵把守,殿内只留了琼芳等几名近侍侍奉, 其余的宫人都撤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深夜。至第二日天明, 卫湘就听闻几位位高权重的嫔妃去清凉殿与谦王闹了起来, 厉斥他幽禁继母乃不忠不孝之举。

积霖说起这个有些担忧, 只怕双方闹得不好收场。卫湘倒很平静, 仍自坐在茶榻旁读着书,淡然道:“由着她们闹吧, 个个都是谦王的庶母,谦王又能如何?倘若他真能把她们都关起来, 亦或杀了……呵。”她轻笑一声,“她们背后个个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贵, 你猜她们家里头能不能忍?”

说起这个, 卫湘的弱势就显现出来。

她没有娘家撑腰,这从前是好的,皇帝对她很放心, 这才让她有了接触朝堂的机会。但现下突然变了天,谦王说关她就敢关她,无非也是看着她没有娘家。

不过……

她脑海中忽而响起很久以前容承渊评价谦王的一句笑音:“太嫩了点儿。”

谦王还是太嫩了。他竟然以为她接触朝堂这么久, 仍会因为没有娘家就被他轻易拿捏。

现在在朝臣们眼里,她和谦王谁更可靠还说不好呢。

卫湘心生戏谑,安安心心地继续读书。然后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她忽地又被难过包裹了。她不受控制地开始想楚元煜的溘然长逝,脑海里便又闪过从前与他的种种相处。

那些或真或假的情愫,终究占据了她的十几年人生。

她也必须要承认,他的的确确给了她很多东西。其中有些对天子而言不值一提, 譬如金银珠宝;但更有许多,是他身为天子也要争上一争才能给她的,譬如朝政大权。

她开始逼迫自己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其实……对她挺好的。

他固然有欺瞒她的时候,可她何尝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他面前演戏?若这样想的话,有时候他待她只怕还要更真一点。

可现在,他成了“先帝”,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再也见不到他的好,不能跟着他学朝政,就是想骗他也再没有机会。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在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一天里戛然而止。

卫湘这样想着,不禁悲从中来。那种悲伤像海浪,不仅来得汹涌,而且一叠压过一叠,直冲得人心跳加快、呼吸不畅。

于是,她终是为他痛哭了一场,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琼芳他们跟了她多年,却从未见过她这样,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劝,也不敢劝,索性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下去。

卫湘放纵地哭了许久,直至哭得累了,她就伏在榻桌上睡了过去。梦里,她回到多年以前,在离慈寿宫不远的宫道上,她假作刚扭了脚,耳朵却始终听着圣驾的动静。

但不知怎的,他忽而出现在她的身边,蹲身看着她,嗤笑道:“怎么又扭脚了?”

卫湘神思一滞,怔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叹了口气,跟她说:“我走了,你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他走了?孩子们?

卫湘茫然地望着他,眼看着他站起身,沿着晨起薄雾中的宫道径直向前。

他走出好一段,她才蓦地回神,想要起身追他。

可刚一动,她踢翻了脚边搁着的小杌子,就惊醒了。

.

后宫,凝妃、怡妃等几人为着卫湘的处境很是烦恼了几日,但很快就不烦了。

因为大偃乱了。

皇帝驾崩的事情传出去,民间很快就有人揭竿而起,用前两年的事作筏子,叫嚷着谦王继位必是昏君的口号,迅速纠集了几万兵马。

敏贵妃说起此事一脸复杂:“本宫听御前的人说,皇后那日是要秘不发丧的,是谦王偏命人敲响了丧钟。这个蠢货……”她长缓一息,连连摇头,“也不想想,外面的疫病闹成了什么样子,民怨积攒了多少。这时候万里江山都是一锅热油,有一点火星子落进去都能燃场大火。他倒好……天子驾崩是多大的事,说捅就捅出去了,”

文丽妃亦是叹息:“倘或陛下早已立他为储,那也罢了,名正言顺,总有七八分胜算。可他何止是没被立储,去年还刚闹出过那样的难看的事。一个为了权势对发妻和腹中子女都能下狠手的人,如何能服众?”

“也没什么不好……”怡妃笑笑,小声道,“就让他先应付这些去,皇后娘娘暂且是安稳了。”

凝妃听得掩唇直笑:“你这话倒对。啧,且让他见识见识这些真刀真枪去,到时候他恐怕就要觉得他这个继母属实是够仁慈了。”

众人哄笑一阵,自此略过不提。

面对这等谋逆之事,谦王很快也有了反应。

他在宣布登基为帝,改年号景平,次年为景平元年,紧随而出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派兵镇压民间的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