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世界一下安静下来。
所有的轰鸣、吟诵、爆裂声,都戛然而止。
冰霜凝固、利刃悬停。藤蔓在半空保持着扭曲缠绕的姿态,僵持在原地。倒伐的火灵,也全部停住,止在半空中,远远看去,星星点点。
整个画面虚假的像廉价特效。
只有彦时,仍在下坠。
她一瞬听见自己耳旁,无数的灵在嚷嚷,叽叽喳喳吵的很,又恍惚只是幻觉。
她听见哭泣的声音,有人在怒吼、有人在祈求,又都消散远去。
在世界安静的这一刻,她慢慢侧过头,垂眼向下看去。
黑石祭坛仍在那里,阵纹亮着,血河流淌。黑与红的对比色极为鲜明且刺眼。
祭祀已经大致成型。
多诺海的近海彻底被染红,海浪翻涌间,不是浪,而是一条条血色脉络,蠕动着汇入祭坛中央。
祭坛顶端,一道虚空之门,缓缓张开。
门后是一片幽暗。
彦时感觉临自醉的这个祭坛,应该绝不是当初临溪桥想要的结果。
她确实不知道归墟里面是什么样,神明的墓地总要保持一些神秘感。
但是灵度的旅游图集里,已被封锁的归墟海湛蓝无边。她小时候生活的归墟镇,同样明亮而鲜活。
彦时觉得,归墟里面,也不该是一片幽暗。
“停。”
她终于开口说道。
她的下坠终于止住。仿佛有无形的手伸出来,稳稳托住彦时。
彦时慢慢的在半空中站直,踩着空气,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直至走到黑石祭坛的顶端,那扇半开的门前。
近了看,门里也是一片漆黑。
是一种不透光亮的黑,仿佛要吞噬一切。
看上去并不成功。
说明凡是需要生灵性命作为祭祀一部分的仪式,都会失败。
彦时想着,得出结论。并且决定明天开会要求,把这句话加入里世界幼崽读物。
她抬起手,伸向门。
指尖触到的,是一种黏腻的质感,像正在颤动的血管。
彦时面无表情。
她握住门扉。
手臂用力,重重一推。
“咔——”
虽然摸上去黏黏糊糊的,但是声音清脆。
门,合上了。
下一刻,整座祭坛都骤然震颤。
它一瞬失去了要支持的力量去向,符文一点点熄灭,血河的奔涌戛然而止。
整个黑石巨台都开始塌陷,表面石块脱落,融入地上的血河,被吞入地上的裂缝之间。
血雾开始在慢慢消散。
只是祭祀失败了,作为引子的生灵骨血却没有“失败”或“不失败”的说法。
陨落了,便是真的陨落。
彦时低头,静静注视着脚下的血河。
赤红翻腾,浪面上浮现出无数痛苦的面孔,张口无声哀号,眼神空洞。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彦时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和喻幼观、阿斯卡一起吃的下午茶。
芒果班戟好吃。草莓千层也好吃。
之前来时,林彩在诺瓦诺港的街市里,买的小饰品也好看。
她记得街市摊贩叫卖的声音,孩子们在巷口追逐的笑声,即是是棚区,也是腥味混着阳光的暖潮气息。
都很好。
彦时缓缓叹口气。
‘你要想好了。’
烈日冠冕的声音忽然响起,它不知何时重新凝固成形,火焰一闪一闪地在她的手心跳动。
‘你的权柄非常接近法则的权柄。所以理论上,你可以做到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它的声音难得庄重:‘所以法则最想做的事,就是出手泯灭你。让你直接去见母神。’
‘生命权杖掩住了你的气息,也让你没法使用自己权柄的全部力量。’
‘可要是没有生命权杖,你就要和祂直面了。’
彦时:“我想好了。”她笑起来,眉眼上扬,“我不能因为害怕死亡,就永远逃避x。”
“潮汐祝福与天赋,让我能不需修炼超越几乎绝大多数生灵,轻而易举的控制水灵,但没了潮汐祝福,敖乐在场,我甚至没法凝结一个水球。”
“我不想永远依赖于莫名其妙。我想自己去学习。去看见这个世界。”
烈日冠冕沉默了。
片刻后,它的火焰猛然一闪,像在笑:‘临自醉有一句话说错了。’它突然说道,‘你才不像单封阳。她做事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
‘你只是彦时。’
火光逐渐明亮,烈日冠冕跳动得兴奋而肆意:‘那么,既然这是你的决定。’火焰猛然炸开:‘彦时,祝你好运。’
彦时抬起头。
她伸出手,握住发间的木簪。
簪身圆滑且冰凉,和每天早晨起床梳头时,并无区别。
她把木簪抽了出来。
彦时能感觉到一瞬间,世界都在变得清晰。她可以做到一切她能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