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首秀(第2/4页)

叶行抬眉,隐约猜到她的意图。

“比如,”陆菲说下去,“大副承认当时的决策是不合理的,尽管目的是救人,但错误地评估了风险,只是因为我慌了,一心只想着尽快把船长送医,没多想其他的。我知道天气不好,但我觉得这个风险值得冒。我以为我可以……”

她在这一段话里那么自然地改变了人称,仿佛真的在法庭上做供。

叶行始终看着她,他其实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却又多花了几秒钟确认她真的是这个意思。

没错,她在要挟他。

如果他不让她好过,那就一起死。

她见他不语,又道:“这些话,就算不安排我上法庭上仲裁庭作证,我也可以找媒体去说。”

叶行说:“让你成功了又如何,你不怕得罪船东?”

陆菲说:“我只求保住适任证,履历干净,跳槽去其他公司也一样出海。”

叶行又道:“可你这么做等于背刺船东,全行业拉黑你呢?”

陆菲说:“那我只好赚一波流量开直播卖货。”

叶行服了,笑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这办法有用,只是太疯了。这场面要是被别人看见,任凭是谁都会觉得她在那场救援中确实有赌的成分。

笑了会儿,他才又道:“其实你完全可以跟公司协商,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岸上的工作,多少人求之不得。”

陆菲说:“我不上岸,我没想过上岸。”

“就这么想在船上干?”叶行不解。

陆菲反问:“除了算钱,其他一切在你们眼中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你说的’你们’是谁?”叶行也反问,而后自嘲,“我也不过是个工具人。”

陆菲忽然无语,也觉得自己过分了。这一天她过得很不好,一直忍到现在,把疯都撒在了他这里。

而他仍旧带着一点笑意,无奈而疲惫,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非职衔。他说:“陆菲,碰上我算你走运。这种话,你千万别对公司领导或者其他律师讲。”

她意外他的反应,但还是看着他问:“什么叫碰上你走运?”

神色犀利不变,此刻的她更像是船上的那个少年。

“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他看着她道,“因为在这件事上,我跟你的利益一致。”

她也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等更多的解释。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许只是他太累了,不想再走其他迂回的方式,但他不能告诉她更多了。

他于是倾身向前,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只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件事故会被定性为不可抗力下发生的意外,但损失不会被完全当作’单纯海损’,而是通过谈判确定一个分摊比例,然后快速、低调地解决全部纠纷。船东,货主,还有你,三方共赢。”

“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坚持最初的说法,”他继续对她道,“你当时的表现非常好,陈述无懈可击,与其他人证物证一一对应,已经是我想要的完美叙事了。”

她看着他,没说话,似乎在掂量他是否真诚。

叶行也不催促,耐心等着她的反应。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早一点向她交底的,便可免了这一番猜忌。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在船上就对她有过友好的表示,她却对他存着莫名的成见。

这让他觉得挺稀奇,素未谋面,她怎么就搞得好像看透了他似的?

讽刺的是,他还真是那种人。

一阵晕眩忽然而来,他低头支肘,双手捧住面孔。

“你怎么了?”她在问,声音隔得很远。

失去意识只有短暂的一秒,他缓过来,还是那样回答:“没什么,时差,没休息好。”

但她已经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到椅背上,而后拉松他的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两粒纽扣。她的手探进衣领,按在他的颈动脉上。他感觉到她指尖的压力,以及自己的脉搏与她的对抗,几乎窒息。

“你喝酒了?”她问,离得近,她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

他点头,胸腔起伏,努力调整。

“有胸痛和呼吸困难的感觉吗?”她又问。

“没有。”他能动了,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结束这个尴尬的姿势。

她如他所愿收回了手,却还是说:“我出去找个你的同事陪你去医院吧。”

他也还是拒绝:“不用,已经没事了。”

她并不放过他,说:“你别逞能,承认自己不行没什么要紧的,心源性猝死可能再次发生,你不一定有第二次机会。”

他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她带他满船跑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二副及以上都接受过正规的急救培训。

但他仍旧回答:“真的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