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同席 传言刑部少司寇,官仪甚好?……

十五日的会揖, 内阁首揆推病,赵河明身禁文渊阁游廊对面的值房,六科给事中小半在家养杖伤。

原本局促的会揖值房, 此刻竟显得空荡荡的。

座中茶冷了又换, 不一会儿便等到了日上中天。

给事中们都不愿意再坐, 一个个都站在门口,望着那间关着赵河明的值房叹气。

要说这一朝的六科官员,倒是个顶个的硬骨头, 虽然官级不过七品,但稽查六部事务, 纠其弊误从不手软。即便是会揖时,面对着部首官员,口舌之上也是不留情面。

就这样一群自诩清流的科官, 对赵河明却少有微词。

究其原因,一是赵河明官声无瑕,二是他立志为百官撑伞, 多年践行此志向, 自然常庇这些嘴硬却骨脆的年轻官吏。

既有上司之名, 又有恩人之实。如今,眼前就是赵河明的囚所,科官们眼看着他蓬头垢面地出来接奏本,心里都不大好受。

“这么多日了,陛下不大朝也不见辅臣和总宪,一个“驳”字复所有为刑书喊冤的折子, 到底是什么意思?”

日头底下,刑科都给事中韩渐忍不住开了口,回头见众人都愁面沉默, 不禁脱口道:“难道真的要为了司礼监脱罪,就要处刑书以死罪吗?”

“住口!”

众人闻声,皆回头瞩目吴陇仪。

吴陇仪放下茶碗,起身缓缓走到众人之间,沉声道:“陛下将刑书与司礼监掌印拘于内廷,没有令法司介入查办,一切就尚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天机寺一案,仍只有刘氏女一犯,何谈处死刑书?”

韩渐道:“可是那个少司寇敲了登闻鼓!登闻鼓响,法司介入无非迟早……”

众人齐声打断他:“哪里还有什么少司寇?”

韩渐自悔失言,压低声音道:“是我失言,我从前和她交道颇深,她深谙《律》条,又识变通,很多错案在她手上拨乱反正。她原本和刑书大人一样,是个很好的刑名官,如今她反手戮杀师门,我实在为此忧心。你们想想,如果此局是她玉霖所设,一举困了部首和监首两个人,她……”

“好了。”

吴陇仪再次打断他,“这不是会揖时该议的事。”

他说完看了一眼天时,日过正午,天高云淡,关着赵河明的那间值房外,已经候着等票拟的随堂太监。

不多时,外头又送进来数盘时令水果,众人才又坐下,暂且说回了各自的事务,直至戌时方散。

神武门前,张药牵着透骨龙立在门前风口处。

他习惯单薄轻盈的衣着,哪怕是深秋时节,依然只罩一件常衫。

马上的玉霖却捧着一颗暖乎乎的烤薯,一口一口地吃着。

张药抬头看了她一眼,谁想她却笑问道:“你看什么?”

张药低下头,望着满地随风旋转的落叶,干冷地答道:“传言刑部少司寇,官仪甚好。”

“的确不错。”

玉霖说着笑了笑:“但那是我装的。”

“言行可以装,性情呢?”

“当然也可以。”

玉霖掰开烤薯,一面道:“做官嘛,见人话说三分,背后议论人,但说功绩不评过错,素来只在立场上明着树敌,不在暗地里纠缠私恨,管我是何性情,官场自然人人都说我的好。”

她说完又咬了一口烤薯,薯心烤得软糯香甜,她边吃边想,张药挑薯的眼光不错。

“你吃吗?下面半截分给你。”

马下的人无情拒绝,“我不吃。”

正说着,神武门内走出一行人,皆着七品官服。

透骨龙有些不安分地抬起头,张药拽紧马僵,“会揖散了。”

“嗯。”

张药看着那一行人由远及近,淡道:“你若再装得久一点,也许有朝一日也能像赵河明那般入阁,受这些人的揖礼。”

马上的人似乎笑了一声,声音依旧爽朗,“谁说一定要入阁,才能受科官揖礼。”

“何意?”

张玉二人话至此处,从神武门出来的那一行人已经走过了下马碑。

各家的车马都等在碑后,然而众人却站住了脚步,聚谈于风地,没有散去的意思。

韩渐道:“以我的经验而谈,诏狱中那个刘氏女已非要害,天机寺一案的关键,在于那个击鼓之人。”

人群中有人问道:“我们与刑部往来不多,和那个玉霖也没有私交,也就只有都给事中你与她尚算相熟。如今不在内阁,我们之间说话自在,你且说一说,此女到底是何底细。”

韩渐反问:“底细?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众官之中,有另一科官接道:“总不至于,赵刑书和司礼监的这一个死扣,是她一人设吧,她背后难道就没有人指使?我不信一个女子可以搅起这等风云,她凭什么?又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