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惠云间 不愧是忠烈之家养出来的女儿。……(第2/2页)

江惠云的声音伴着赵河明的痛吟,令神武门前人人动容。

许颂年见张药遭困,忙上前劝道:“尚书渎职,致使庆阳墙内饿毙宫人,所以……”

江惠云猛地转向许颂年,“谁不想养庆阳墙的!”

这一句话说完,连执杖行刑的人都愣住了。

赵河明此时的神志已经有些不太清晰,头耷拉在刑凳边,艰难地抬起眼眸,却只看到江惠云的一道虚影。

“惠……回啊……”

张药一把将手抽出,呵道:“接着行刑!”

“是……”

江惠云的声音赫然覆上。

“郁州粮绝过多少次,我兄在城外捉鼠果腹,苦苦支撑到现在,身上还担着兵败的罪名,回来也免不过议罪受死,可是钱呢?”

江惠云续道:“军士拿命守城,犒军的钱粮呢,都去哪里?天机寺的天赐银,说是一半发往郁州,道上险阻无数,尚不知能有几两,在军中落下实账。且不说这一半,剩下的一半呢?在什么地方?养不起庆阳墙吗?”

她说着说着,看了看刑凳上随着落杖肩背起伏,却也气息奄奄的赵河明,不禁有些想笑。

“把他打死又有什么用呢?我兄长把命填在郁州又有什么用呢?根……这根上都是烂的啊,都是烂的!没有人养庆阳墙是吧,我来养,我江惠云来养!我能养几日就算几日!你们来拿啊,你们给我这条路啊!把他赵河明打死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啊?”

江惠云的言语至今尚有限,却也在险境边沿。

张药和许颂年都明白,这些话再说下去,就不是赵河明身上那四十杖可以了结的了。

“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许颂年提醒张药。

张药道:“我阻拦她,她就只能跟我进镇抚司了。”

“哎……”

许颂年摇头道:“赵府的人也都不敢拦她啊……”

说话间,江惠云已经转向了观刑的众人,“庆阳墙内饿死宫人,到底谁该担这个责,满朝文武,至此观刑,在金门上,就没有一个人敢……”

张药已然抬了下令拿押江惠云的手令,却不想,有人恰在此刻,一把捂住了江惠云的口。

张药抬起的手掌顿时捏握成拳,几乎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能有这样举动的人,只有玉霖。然而在江惠云面前,他似乎就很难保护得了她。江惠云一时并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更不知道这个人力废体弱,只肖她一个拉扯,就脚步踉跄,刚稳住身子直起腰背,便生生挨了她一巴掌。

“放肆,你……”

“师母。”

江惠云顿时愣住,定睛看时,见玉霖被她那一巴掌打散了鬓发,右边的眼角发红,脸颊则由白转红。

“你……”

“师母的气吗?”

受了一巴掌的玉霖压低声音,平静地问江惠云。

江惠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再看向面前的玉霖,顿时后悔不已。

观刑的官员大多松了一口气,目光也集向玉霖。

“这人……谁啊。”

“看着……像那个疯妇。”

“疯妇?哦……那个以前的少司寇嘛。”

玉霖一时有些想笑。

疯妇,少司寇,全然不相干的两个称谓,却也不妨都是她自己。

她撩开额前的散发,向江惠云走近了两步。

“为人不平本是好事,可也要护好自己。玉霖当年莽撞,害自己下了死狱,师母高贵,不要像玉霖那样。”

江惠云咬住嘴唇,须臾之后问道:“我想知道,言官上谏,户部渎职,内廷……”

“师母!”

“好,我不说,我不说……”

江惠云压低声音,“可我就想问一句,闹成这样,为什么就没人管那些饿死的人,为什么就没人肯养庆阳墙?”

不愧是她敬重的师母,不愧是忠烈之家养出来的女儿。

她也许不懂所谓的政治,问一句:“为什么没有人养庆阳墙。”

若要玉霖回答,那就是在高位者,诸如赵汉元和赵河明,他们早就看出来皇帝想杀前太子遗族,而又想推罪于户部。而低位者,诸如韩渐等言官,他们不忍前太子遗族受苦,却又自认言官,言官只有笔,没有粮,所以,也就只能做到那一步。

生死算什么呢?

不如一道贤名。

是吧。赵河明。

玉霖看向赵河明,轻轻拉起江惠云的手,“让他把最后十几杖受完吧。”她轻声说道,“作为大梁阁臣,刑部首官,他其实还不如师母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