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凌迟刑 他会因她的存在,而放过他自己……(第2/3页)

“朕令他家中待罪……”

玉霖道:“谋逆、大不敬、皆是《律》中所定的十恶之一。”

“你这个贱……”

“陛下!”

贱人。

这一声粗鄙之言,奉明帝几欲脱口,好在被赵河明及时断下,随后双手覆地,额触两掌之间,叩首道:“ 玉霖所言不错,十恶之罪,不在大赦之列,不可原宅待罪。”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奉明帝心绪混乱地来回逡巡,甚至踩上了赵河明的手背也不自知,“朕让你家中待罪你就给朕滚回去,你……”

一阵狂风由天而下,吹得百官衣冠猎猎。

风声灌入耳中,奉明帝说了些什么,赵河明并没有听清,然而女子的声音,天生锋锐,愣是划破了混沌的风声,切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陛下疯了吗?”

百官皆朝玉霖看去,吴陇仪眼底泛出了潮气。

普天之下,人人都想好好活下去,人人都想好好对待自己,求安者都期待以后生儿育女,子孙满堂,寿终正寝,烟火永续,求名者哪怕死谏,也要标榜自身,贤不惧死,名载春秋,谁会不要安稳也不要名声,去质问天子一句:“疯否?”

“大梁《律诰》是罪女为陛下起草,陛下亲自颁订的,如今,陛下不认《梁律》,不顾大礼。”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点头,“陛下疯了吗?”

“你……你说什么?”

奉明帝双手狠力捏紧,指节作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去看跪在他面前的姑娘。

“陛下疯了吗?”敢问即敢答。

玉霖放开了声音,偏头看着那个侧面而立的天子,三问疯否。

奉明帝缓缓地转过面目,那张他越发觉得熟悉的脸也一点一点地占据了他的视线。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问过那张脸——你疯了吗?我是你夫君,是你的天,你要翻你自己的天,你疯了吗?

今日金门,一切犹如因果报应。

当年他捂死了赵湖灵的发声之门,如今他也似被那只从郁州江水中伸出的手,绞死了口舌一样,发不出第一个音节。

“难怪啊。”

玉霖笑了一声。

整座金门,百官群立成阵,除了风声之外,却只听得见玉霖第一个人的声音。

玉霖的脑海之中,闪过一张寡脸。

真是可惜,此时此刻,张药为什么不在呢?

他若在这个地方,若他在金门初阳之下,看见玉霖,继而听到她后面要说的那一番话,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救?他只能一生一世,身心清净地守着他自己。

为玉霖,守着他自己。

“难怪啊。”

玉霖迎向奉明帝,也迎向扑面而来的长风。

“若非疯癫,怎么会密旨镇抚司指挥使张药,杀同考韩渐灭口?”

“住口……”

“若非疯癫,怎会包庇外戚,将吴姓子民的性命视若草芥。”

“朕让你住口……”

“若非疯癫,怎可使诏狱为天子一人刑场。”

“你……贱人……”

“怎可逼得酷吏自罪,欲死而不能?怎可身为天子,却弃我等于炼狱,令世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住口!住口!住口!”

奉明帝踉跄后退,几乎是撞向杨照月,嘶喊道:“住口啊——”

玉霖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轻轻松到她愿意放纵自己,去想她的以后。

和所爱之人的以后,和张药的以后。

建不建祠堂,那都是玩笑话。

生儿育女?若是张药对她的脾气一如既往,那也不是不可以聊一聊。

哎,不管怎么说,此刻是当真可惜。

张药为什么就不在眼前呢,他去了什么地方?他听得见她的心声吗?他会知道,她今日的作为吗?他会因她的存在,而放过他自己错乱痛苦的一生吗?

她好想他啊,多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想着,她牵起了唇角。

然而思念至此截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若住口,陛下还能听到什么声音呢?”

奉明帝扫向满朝文武,那成百上千的补服禽兽,就像突然活了一般,张雅舞爪地向他扑来。

然而周遭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天子不能被当面羞辱,也不能被唾面辱骂。

可若当真想斥骂天子,该当如何?

沉默

唯沉默而已。

奉明帝在这一片沉默之中,清晰得听到了无数尖锐的声音,如寒冷的金属相互刮擦,一阵一阵地往他的脑中钻去。

“说话……”

奉明帝指向百官,“你们在想什么?朕让你们说话!说……”

他说着猛咳一声,一股腥甜涌上,他只得捂住口鼻,密集地吞咽着,试图把那一股血腥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