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血尽流 姑娘,那是你男人啊!

庆阳墙起火, 兵马司和火丁军出城救火,水关门也因此破例彻夜不闭。

滔天的火光中,城门守卫军眼见官道上行来一队水车, 牵引水车的人皆披火丁军服制, 一个个被烟熏得满脸漆黑, 几乎看不出容貌。

守卫军忙奔马上前问道:“庆阳墙究竟如何了!”

那行在最前的火丁军抬起头,烟灰遮蔽下,赫然竟是那墙内的老船工的脸, 他哑着被烟熏得发嘶的嗓子道:“那里面烧得已经救不下去了!”

守卫军急道:“那里面的人呢?”

老船工摇头,狠叹了一口气, “怕是只有等烧光了才能知道了,如今只有将那西面的灌丛全砍了,才能阻止后面的梧桐被烧。”

“天呐……”

守卫军纳罕。

老船工忙道:“那梧桐林烧起来可不得了, 王指挥使让我们把水车引回,取拿砍斧,再过去呢!”

守卫军听罢, 立即勒马让开前道, 并朝门上喊道:“快开城门!让火铺的人过去!”

火光与夜色交错之间, 沉重的水车缓慢地行驶进了水关门。

与此同时,尚在绕城沟旁酣战的王充鬼使神差地一回头,发现身后梧桐林中的火把,不知什么时候全灭了。

“人呢?!”

他挡开李寒舟的刀,抹了一把脸上的飞灰,“()的, 火铺的那群废物呢!”

手下一弓兵奔来报道:“指挥使!林子里那些火丁都被人扒了衣服打晕了,水车也都不见了!”

“水车没了?”

王充的脑子一下子抽了,“往哪里去了?”

弓兵回道:“看车辙的方向, 像是往城里去了。”

李寒舟听罢,背脊一冷,忙问道:“水车是空的吗?”

弓兵一愣,眼见二人执刀对峙,倒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李寒舟的问题。

“是……是空的。”

李寒舟双眉顿蹙,猛然意识到庆阳墙中绝不止出来的这些人,还有人趁着镇抚司和兵马司的交战之乱,以水车为掩,朝城内去了,想到此处,不禁“啧”了一声,冲着还在发懵的王充吼道:“你还真是个棒槌!”

王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设计了。

“()的……”

他朝地啐了一口,对面前的弓兵道:“快马过去,给城内兵马司巡禁传令,拦截住水车,不要放他们进城!”

“是!”

“回来!”

王充召那弓兵近前,“如若他们已经进城,不管那水车里的人是谁,都给我杀了,绝不能给我们自己引祸!”

“是!”

两京城内,此时还是一片漆黑,虽在宵禁之间,但王充去了城外,城内巡禁的人马甚少,水车在南门坊外停下,张药依次揭开水车扣板,惊魂未定的船工们相互搀扶着下了水车,老船工问道:“已经……进城了吗?”

“对……”

玉霖用了揉了一把眼睛,回头问张药道:“这什么地方?我实在看不清。”

张药撂下最后一块扣板,应道:“南坊外。”随后跳下水车,几步走近玉霖:“玉霖我提醒你,王充虽蠢,但李寒舟未必。”

“明白,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寻一处庇所,撑到天明。”

老船工道:撑到天明,然后呢?”

玉霖望向一众河工,“光天化日,没有人敢在梁京城内私杀百人。撑到天明,私刑就不可能再杀得了我们。”

“那……”

一个河工跌坐在地,怯声道:“那……那不是要被官府抓起来,要上公堂,我上过公堂了,我脸上的刺印就是官府给的,我不认罪,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我不想再上公堂了……”

玉霖刚欲开口,却听张药道:“不对,你上的不是公堂。一切为了私利而判人生死的地方,都不是公堂,一切为了遮掩罪行而做的处决,都是私刑。”

这一番话是玉霖说过的,此时经他说出,骂得就是镇抚司和张药自己。然而张药脸上并无羞惭之色,弯腰一把拽起跌坐在地的船工,再道:“你如果不想再受这些不公,你就跟她走。”

那船工道:“他是你的女人,你当然信她……”

“她不是我的女人。”

他竟然否认了。

玉霖抬起头,却见张药并没有看自己,他平静地凝视着面前惶恐的众人,“她是一个很好的司法官。她设的公堂我跪过,公正清白。她给的路我也走过,走得通,所以信我。”

“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厉害。”

玉霖上前道:“如今的梁京城,我只敲得开一户门。”

张药侧头:“江惠云吗?”

“对。”

玉霖扫过身后的水车,“这些水车太累赘了,得弃掉。趁着王充和李寒舟还没反应过来,我带你们过去。”

玉霖的话刚说完,一声蹄音叩入他耳中,张药猛地回头,灵敏的五感告诉他,恐怕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