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沙洲(十一) 集会?在这里?

安德烈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执微的这个说法。

他的困惑被执微劝回去了。倒也不是因为执微说的话是多么有道理, 或者安德烈真的可以幻想到他生活在沙洲的日子,都不是。

只是因为安德烈的脑壳里,他对执微的忠诚, 高于他对神明的信奉。

在许多个没有被选择的日子里, 安德烈也会幻想, 他会对自己说,如果他加入了竞选团队,他会对自己的主官奉献出全部的忠诚。

他此时所做之行,恰如彼时之言。

执微深呼口气,她明白,安德烈可以被她轻易地稳住,但赫克托绝对不会。

赫克托身上有着一种很讨喜的敏锐,他也会观察人的神情。当他把这种敏锐放在沙洲身上的时候,他可就未必讨喜了。

执微轻叹一声, 盯着安德烈穿的浅棕色袍子瞧了瞧。

来了沙洲之后, 安德烈罕见地穿成这副模样, 以前他都是贵族王子的穿搭,早起对着镜子整理自己一小时,袖扣和胸针都要百般选择搭配。

现在,人在沙洲, 穿成灰扑扑流浪野熊, 金头发都裹了一半在兜帽里。

执微打量着安德烈难得一见的狼狈,想想目前的情况,真的觉得自己在走钢丝。

之前, 是把污染种拉到竞选团队里,现在,想救一下地肤这个伪神。

每一步都在常人的意料之外。但凡她不是竞选人, 但凡她的污染值不是圆鼓鼓光溜溜的零蛋,就很容易被怀疑信仰。没准早就死翘翘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如果神殿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安德烈扯着围巾,勒住自己的脖子,缩了缩脖颈,大叫:“原来你知道啊!”

他们坐回悬浮艇里,安德烈在驾驶位里来回扭。他坐立不安,怎么坐都不行,像一根焦急又困惑的面条。

安德烈:“你解释解释,你帮我解释解释吧,主官,我到现在都不明白。”

“其实很离奇。”执微总结道,“我们到沙洲的时候,逃离污染扩张的那次,身后不是跟着一众舰群吗?”

“我们只是做了一次的领航舰,地肤就凭这个,认出来我是执微了。”

现在说起这个,执微还是觉得很神奇。面具都白戴了,还没怎么掩饰呢,马甲就被地肤唰啦撕下来了。

“你能理解吗?这是什么玄幻离奇事件,我做梦都理解不了。”她喃喃道。

结果,安德烈反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啊,这个我明白的。”

他在执微惊奇的目光里,得意一笑,侃侃而谈。

“因为正常人不会来沙洲,即便来了,遇见污染,早就驶离沙洲领域了。更是根本不会顶在前面做领航舰。”

“只有你,只有你会做这些事情。”安德烈说。

他说还不怎么说得明白,抬起手还试图比划。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和你说两句话,或者看见做些事,就这辈子都绝对不会认错你了。”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安德烈坚定道。

执微往后一靠,瘫在那里:“好极了。”

“……我到底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她总感觉她是什么毛绒绒巨无霸猫咪,闯进了巨无霸汉堡的斗兽场,别人乍一看就能辨认出她不同于在场的巨无霸,因为她猫咪掉了一路的毛。

极其明显,不可能认错,因为猫咪不是汉堡,汉堡不是猫咪。

就是这种被指着说“你和别人都不同你掉猫毛”的感觉!这种异样感到底来源是什么执微搞不明白!

她干脆扯开话题,继续说道:“反正,地肤认出我是执微后,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后来,她对我就没有什么戒心。包括她的话,还有她的举措,我估计她是主动和我摊牌神明身份有异的。”

执微说到这里,有些共情地肤了。

想想看吧,地肤装神,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许多年里,地肤靠着似是而非的预言,硬造出一份希望给沙洲。

执微当时去看了众人祈祷,旋转台上“神明”洁白的衣角、密密麻麻围着降临地的人群、人们嘴里对地肤的感激和望着高台的炽烈眼神……种种般般,就是地肤的日子。

“一个人肩负着巨大的责任和滔天的秘密,压力真的很大。”执微目光清明,轻轻叹息一声,“她也会想依靠点儿什么,作为她走下去的力量吧。”

执微又提起之前她忽略的一件事情:“你是怎么在第一次见面,就发现那是预言神的?”

安德烈:“我认出祂了。”

他直白道:“我家人为我建造了一条神祠长廊,存有三百多位神明全部的画像、影像。那条长廊连接了我的待客厅和资料室,我总经过,自然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