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来审判 最亲近的陌生人(第5/6页)

她脑海中回荡着麦特欧唇边的微笑,那种矜持优雅的笑容,像是刺进她胃部的蛇牙,毒素已经蔓延至她的全身,叫她的呼吸都泛着疼痛。

他该死。

刹那间,执微心里涌出这个想法。

他意识到了这一切,哪怕他无力无法改变,至少可以缄默。他却明知真相,而去残害无辜者。

在世界判处平民是恶徒的时候,宇宙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对他们第一个举起屠刀。

首罪。知情而作恶,毫无同理心。按着任何国家的法律与道德,他都应该被处以死刑。

可他现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追寻着这个世界最伟大的梦想,成就这个世界最了不起的事业。他与她竞争,有很大一批支持者是他的拥趸,人们不看他的道德,仅仅因为他的姓氏、血统、来历便支持他。

人们不在乎死去的同胞,因为丧钟不曾响彻耳际,因为死去的不是自己。

她靠在舱壁边,捂着胃部,缓解着她痉挛般的疼痛。她身体好得很,可胃是情绪器官,巨大的情绪起伏叫它抽搐般的示警。

安德烈伸长身体,使劲靠近她,蓝色琥珀样的眼睛倒映着执微额前的冷汗。安德烈不说话了,他将手臂探过来,轻轻握住执微的胳膊,担忧地凝望着她。

于是一片安静里,只有执微重重的呼吸声。

他该死。

这道念头如星子般的光晕似的逐步扩大,一点一点烧成火焰,燎原般在她心头烧着。

直到执微开口,说出了一句安德烈瞳孔缩紧的话。

“……杀了他。”执微脱口而出。

安德烈握着她手臂的指尖陡然用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执微紧紧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知道她刚刚说了什么,也知道安德烈一定听清楚了她的话。

安德烈倒吸了一口冷气,执微望见他如揉皱春水般的蓝色眼睛,瞧见他蹙起的眉心。

这居然是她说出来的话。哈,她都诧异自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杀了他。在这一刹那,她是真切地这样想着。

她没有资格夺取谁的生命,她不代表法律,也并非统治者的身份。可刚刚,她蓦地生出这道杂念,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信念,在那一瞬间攫取了她的灵魂。

此时再度回忆,剩下的不是惊恐后怕,而是坚定。

这道念头,闪电般地掠过执微的脑海,之后,就彻底无法消散了。

吞噬别人的生命,这本应是一股黏稠、肮脏的、黑暗的欲望,代表着掠夺同胞的生机。可在执微的心头,却奔腾起沸腾不灭的热血。这欲望的确是黑色的,但却是红得发黑,是凝固的鲜血般的暗红。

涌起这个念头的执微,坐在副驾驶舱,透过舷窗望向沙洲昏黄的,遍布沙尘的土地。

她深切地感知到,她身体内部像是出现了一块碎裂的琉璃,是她自己一道一道裂缝切割出来的。

她想要杀掉他,可现在,在她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分明是她的一部分已经被杀掉了。

在这个异世界生活即将满七个月的时候,执微破碎掉自己遵从公正法治的躯壳。她冲上不属于自己的位置,青涩稚嫩地向着世界宣告了她的判罚。

她升腾起这个想法,她便无法丢弃这个想法。

一片死寂的沉默里,安德烈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即便执微说出了可怖的话,哪怕执微的这个计划将没有葬身之地,安德烈仍然没有露出畏惧她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开口,像是为她分析起来似的,提出了这事情里最难办的部分:“他是竞选人。”

是啊,麦特欧是维诺瓦的竞选人,是预备役神明。杀他和屠神没有区别,而且他被维诺瓦保护着,甚至更加艰难。

执微点点头:“我知道。他是神明竞选人,是未来的神明。”

“所以更可怕了,不是吗?”执微轻哼,“他这样的人,是未来的神明,这简直和鬼故事一样。”

麦特欧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有病,总之麦特欧一定不正常。

他或许是极端自私,或许是反社会人格,总之他的想法超出了执微的理解。执微忘不掉他那双洋洋得意的,找到同好般凑上来的熠熠闪光的灰绿色眼睛。

“杀了他。”执微坚定地说,“我从不信将人放逐在虚无中是比死亡还残酷的折磨。”

就算疗养院的无期徒刑会消磨掉人类的意志,让人类忘却自己,在空白虚无中迷失,执微也不会给麦特欧找那样长久而“平淡”的结局。

执微:“他这种不珍惜生命的人,谋夺着他人生命的人,就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收割性命。”

“灵动的眼神归于死寂,温热的身体终于冰冷,只有死亡真切降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死亡是平等的,生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