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庄和初一手反扣他肩臂,一脚踏在他膝窝,两个力道一上一下,便将这挟着一身阴寒杀气袭来的人牢牢禁锢于地。

力道如钳,开口却温和可亲。

“你是自我琴曲中识出暗语,到这里与我见面的人。”

“不错。庄大人方才琴曲中有一段重复了三遍,照我南绥昨日献礼时与您约定之法,解出暗语为‘东行十丈,山茶丛中’。我便是南绥使□□来与庄大人相见之人。”

琴师说着略挣了一下,仍未觉出有分毫松动,又将话往客气处转了转。

“庄大人果真心细又胆大,想到南绥使团或许对宫中不熟,冒险挑了这方便找寻之处。在下适才冒昧出手非心存歹意,只是想探一探,庄大人在智计之外可也有足够的身手,否则,南绥岂敢以要事相托?”

话音甫落,背后忽传来一声轻笑。

温煦,谦和。

若非背后再无第二个人的气息,他绝不会相信,这话音与那两处仍紧紧钳在他身上的力道是出自一人之身。

“南绥擅音律,尤出琴师,我朝乐坊中不乏南绥乐人。你是南绥人不假,但你不是南绥使团的人。”

庄和初徐声道:“你是受裕王指派,来此冒名顶替,引我上钩的。”

话是审判的话,可语声依旧和气,和气得让那被他押跪于地的人好一怔愣才回过味儿来。

“您这是也要试探一下我吗?”琴师失笑。

“没必要。”背后话音里的笑意略略一深,“你虽不是南绥外使的人,但方才琴曲里的那句暗语,确实是留给你的。我来这里,等的也是你。”

琴师一怔,旋即无奈一叹。

“罢了,时辰紧迫,无论庄大人如何看我,在下还是要先把南绥交托于大人的事说完——”

“不必了。”那温和客气的话音淡淡将他截断了,“你说得对,时辰紧迫,余下的话,还是待到他日泉下重逢,我们再慢慢叙谈吧。”

泉下重逢?

琴师还未来得及诧异,就觉背后之人朝前略一俯身,刚要开口出声,已经太迟了。

一道锋刃贴住了他的前颈。

短刃,很短的短刃。

短到贴上来时,能清楚感觉到执着这短刃的手指传来的细滑触感,还有那件绛红官袍袖子的柔软质地。

以及,这短刃飞快割过他喉咙时,大股喷出的血溅在那只手上,又从那只手抹回他颈间肌肤上的滚烫黏腻之感。

轻薄而锋锐,却没有兵刃的寒意,甚至还有些温热。

就像执着它的人,连杀气都是温和的。

血如注出,已再发不出一丝声响,意识也在寒夜中急速凋零。

可他还是不明白。

任何人入宫都不可能随身携带兵刃,就连他这一根冰凌子都是得了裕王精心安排才到手中的,这抹了他脖子的短刃又如何出现在这人手中?

还有,他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才被这人看破的?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在飞速闪过的记忆中捕捉到了点什么。

可惜,已经太迟了。

*

同样一段时辰,赶路的人会觉得很短,等待的人却会觉得无比漫长。

千钟坐在这偏殿内间的床榻上等着,已觉得过了足有一辈子那么久了,还没见庄和初的影儿。

外面一阵响动忽起,却是重重叠叠的脚步声。

至少五六人,从远而近,直朝这边而来。

脚步一点儿也不齐,绝不是例行巡视的成队侍卫,可脚步声已经很近了,仍没听见宫人见礼的声音。

不对劲。

千钟心头一紧,刚从内间匆匆出来,穿过内外间相隔的那道门帘,紧闭的房门已伴着“梆”的一声大响,霍然打开了。

一群人随着寒风毫不客气地灌涌而入。

在前破门的是谢宗云。

由他引着,那原该在殿上尽地主之谊的天子二话不说就迈进门来,旁边还伴着面沉如铁的裕王,以及前些时候刚从这里离开的大皇子。

再后面还跟着两人。

一位是大理寺卿何万川,另一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文官。

哪怕是在如此突如其来的慌乱里,千钟也一眼认得出。

这人是上一科的探花,晋国公府的女婿,也是前段日子捡了差点儿落到谢宗云身上的大理寺少卿之职的那个,李惟昭。

这些人中任何一个人来,千钟都有把握将人拦下,可是这样一堆人聚一起一同闯进门来,那就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为了。

八成没有好事。

且看这对她视若无睹的架势,俨然是冲着庄和初来的。

即便如此,仍未到山穷水尽处,千钟还是竭力一定神,在帘前顿住脚,紧把住这通往内间的最后一关。

“陛下,您怎么来啦?”

谢宗云看着这大有一夫当关之势的人,略一犹豫,还是停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