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第3/4页)
陆家与天家确曾有过一段浅浅的姻亲缘分。
今上还是宁王时,陆家就有一女为宁王侧妃,便是云升的姑母、如今北地军诸将之首陆大将军的胞妹。只可惜这段缘分不深,当年今上出征北地期间,陆氏难产不治,待宁王军凯旋回朝,已只见一座芳冢。
无论于今上还是陆家,一直是个遗憾。
陆氏虽去,今上与陆家老少并肩征战、出生入死的情分仍在,待到大皇子开府时,云升便因此顺理成章被安排去了大皇子身边。
可一名近身侍卫,一段少年情义,终不比一桩姻亲来得牢靠。
无论陆家还是今上,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续这段缘分,也将远在北地的这支大军和皇城捆系得更结实些,都在情理之中。
只是,捆到大皇子身上……
庄和初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伤口,忽觉身上覆来一片暖意。
千钟自后将一领毛裘小心地披过他肩头,“我瞧着这里就只有女人的衣裳,这个又轻又暖和,你先将就着披一会儿,晚些我再找他们要去。”
庄和初怔然一愣,忽地明白,她适才一通翻箱倒柜,是在为他找御寒的衣衫。
这院子空置许久,一冬都不曾燃过炭火,四壁都是冷透的,即便临时生足了暖炉,一时也难驱散这积累一冬的寒凉。
他已在这暖炉旁坐了好一阵,通身还是冰冷的。
千钟刚才为他缠裹伤口时,触到他的手,着实被这后知后觉的凉意惊了一下。
庄和初手上顿了顿,抬头与她道了谢,看着她又挨在他近前坐下来,才问,“还有什么与我说吗?”
还有什么?
这句话被他连问了两遍,千钟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人似乎打一开始就等着听她说某一件事,而她说来说去,说到现在,也没说到他心坎上。
千钟又好生回想一番,要紧的都说过了,这回是真没什么了。
“啊,还有,”千钟还是使劲儿想了想,拣出个与他有关的,“令宜娘子说,她知道《四海苍生志》的书稿是你写的,这个故事在她那,就已算是圆满结局了。”
庄和初在等的显然也不是这个,且已不想再等了,将药粉随意地在伤处上撒撒,便将这截可怜的腕子伸向千钟。
“姘头的事,是何打算,不与我说说吗?”
千钟叫他问得一愣。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伸手给她,千钟就捉起另一条裁好的布带,一边给他缠裹伤口,一边坦荡道:“裕王府这么大,这么多院子,咱们得有个名头才能住在一块儿呀。你说的那个什么……给我当兵刃,也不能跟裕王这么说吧,谁会抱着兵刃睡觉呐?你说是不是?”
庄和初定定看着她,“你可知道姘头是什么意思?”
“知道,”千钟头也不抬,还是说得坦荡,“一对男女,不是夫妻,却在一块儿过,就是姘头呀。”
“不止。”
千钟怔然抬眼,“啊?”
灯烛清清楚楚映着这双眸子,还是只有一片坦坦荡荡。
庄和初暗叹,果然,她是真的不明白。
这些本就难以启齿的事,被好事之人嚼到街上,多是说一半藏一半,各自会意便罢,无人会特意做个解释。
想必她也只是在这些半藏半露的闲话里自己凑出个大概,一知半解。
“不只是在一起过日子,主要是在一起……”庄和初慎重斟酌半晌,到底还是择定了那个虽不严谨,却是她最有可能一下子听懂的说法,“叼后脖子。”
千钟愣归愣,手上没停,这一句解释惊得她手上一紧,勒得庄和初嘶了一声。
“对、对不起——”千钟慌地松手。
“不碍事……”原只是想讲通个道理,被她这一惊,好像是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庄和初一时直觉得耳根发烫,烫得通身寒气都好似散了大半。
那布带已大致缠裹好,庄和初不再向她伸手,只埋头慢慢调整着,将半压在布带下的那条绳结小心地理出来。
红绳已因这道伤处反复出血而染成了斑驳的褐色,庄和初还是没有将之取下的意思。
庄和初垂下目光,平定心绪,又正色道:“姘头二字所指,并非是两个心意相通、自愿相守之人。世人诟病这二字,实际诟病的是这二字背后有悖礼法的行径,不负责任的心念,更有甚者,还是践踏着他人的痛苦,恣情纵欲,任性妄为。”
庄和初说得还是有些隐晦,但足够千钟听明白这二字实在不算什么好话了。
“我、我不是想栽害你!”千钟急忙道,“我在街上听着,那些围着酒担子的人,跟人说起自己有姘头,都是很得意的样,听的人也会吹捧他了不起,我以为这个说出去……对你也算不上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