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孟淮常说, 孟言溪早慧。
孟言溪不知道早慧什么样,但他的确很小就会看人。人天生善于伪装,但他总能一眼看穿他们伪善之下的本性。
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天赋, 不过是同类罢了。
人类,人类, 所有人都是一类。
从自身利益出发, 善良还是恶毒, 阳光还是阴湿,伤害他人还是不伤害, 都不过只是一种手段, 本质是逐利。
他不认为这其中有任何对错区别, 达到目的就行。
城东吴家那年上门做客, 彼时吴太太还没换人,原配幼女,一家三口, 父慈女孝。但当时还在念小学的孟言溪不过扫了眼吴良背对众人在花园里接电话的肢体语言, 就知道吴念完了。
他生来直觉敏锐,果然没多久, 吴太太去世,娇妻带着儿子进门。
孟言溪记性很好, 不说过目不忘, 但见过的人再过多少年他都能一眼认出, 他只是懒得表现出还记得。
再见吴念是在城北, 他踩着滑板从一条巷子前经过,未成年的吴念穿着吊带热裤,画了个掉色的烟熏妆,和一群黄毛聚在一起抽烟。
黄毛油腻的手在她饱满的胸脯推搡, 吴念的眼神里表现出怯懦和难堪,但脸上却挂着玩得起的讨好,咯咯咯娇笑不止。
滑板很快过了巷子,风吹起少年的衣角。孟言溪面无表情地想,他妹十八岁以前,他必不让孟时序再婚。
孟时序最近动了再婚的念头。
男人的劣根性就像天干物燥时的火苗,风一吹,能把房子烧了。
母亲过世那年,他十二岁,手段还不成熟,为了阻止孟时序再婚,利用孟逐溪,不小心把他妹给害了。
替代性心理创伤,断断续续三四年才好。
孟时序拿藤条抽在他后背,他漠然地咬着牙,没认错。孟时序以为他是桀骜不驯、死不悔改,差点把藤条打断。
但他只是觉得,这时候深究对还是错,并没有意义。
他妹这辈子,他养了。
孟时序带他去母亲的墓地,让他跪在母亲的遗照前反省,一只蜘蛛爬了过来。
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虫子,尤其是蜘蛛。但那一刻,他漆黑的眸子盯着那只紫红色的蜘蛛,脑子里想的是,他要照顾他妹,孟逐溪也怕蜘蛛,他们兄妹俩人之中总要有一个不怕。
蜘蛛顺着他的膝盖爬上他的指尖,他也只是盯着它,一动没动。
他想看看,他最怕的东西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蜘蛛爬到他的腕骨内侧,咬了他一口。
好消息是,不怎么疼,就细细密密地刺了一下。
坏消息是,蜘蛛有毒。
等孟时序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倒下去了。
后来腕骨内侧就一直留了个疤,不大,小小的一点,深红色,远了看像一颗痣或者胎记。
毒蜘蛛都没能把他咬死,孟言溪从此是彻底天不怕地不怕了。
而经历过被毒蜘蛛咬的事以后,孟时序只要一看到他腕骨内侧的疤,眼底就会有情绪起伏。孟言溪擅长攻心,那以后孟时序彻底管不住他。
连他打人,孟时序也说不出重话,甚至妥协地退步,主动和女方断了联系。
那是孟言溪第一次发现孟时序的暧昧对象。
虽然很抱歉害他妹得了心病,但也多亏那三四年,孟时序在再婚的黄金时期消停,他也长大不少。不过伴随着孟逐溪病好,孟时序又蠢蠢欲动起来。
孟言溪陆陆续续动手收拾了他好几朵桃花。
那些手段在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他卑劣,但他认为自己很高尚。
这世上没有比全心全意守护自己和至亲之人更加高尚的事。
至于手段,那不在他考量范围之内,他从来只看结果。以至于那几年,他再回想十二岁那年干过的混账事,也并不觉得怎么混账了。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至于说伤害守护的人去守护她应不应该,那更是一个哲学问题,需要良心去考量,可惜孟言溪并不觉得自己有良心,所以他不考量。
不知孟时序看出他胆子越来越大没有,但爷爷孟淮肯定看出来了,有天语重心长对他说:“言溪,少年锋芒是好事,但你在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偏了。”
孟言溪假装没听懂。
孟淮开始不动声色出手阻他,同时也不着痕迹压着孟时序。孟言溪领他的情,之后收敛不少。
孟时序最难缠那朵桃花开在他十六岁那年,对方是个小明星,年轻貌美,如花一样的年纪,轰轰烈烈地追求孟时序两年。
小明星好像是真心的,而真心是孟言溪遇见的第一个对手。
但她只是对孟时序真心,并不会对他和他妹真心。——关于这个问题,孟逐溪天真地问他为什么,孟言溪看着自己的亲妹,都狠不下心说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