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128/174页)

“不想。”

“很好,我不想听。让他们自食其言去吧。现在,他们都在往戏台上爬呢,而我们就是乐队。”他看了眼里尔登,“你笑什么?”

“我一直特别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只有在今晚,我才有机会能够像自己希望的那样。”

“你就像这样,独自在远离一切的地方生活?”

威特一指窗外,“我和一切隔得只有几步远而已。”

“那和其他人呢?”

“我为来谈生意的人准备了客房,对其他人,我想离他们越远越好。”他倾过身子,把他们的酒杯倒满。“汉克,你干吗不搬到科罗拉多来?让纽约和东海岸都见鬼去吧!这里才是复兴之都,这第二次复兴的不是油画和大教堂,而是用里尔登合金制造的石油井架、电站和发动机。人们经历了石器时代和铁器时代,现在他们会把它称为里尔登合金时代,因为你的合金让一切都变得可能。”

“我打算在宾夕法尼亚州买几英亩地,”里尔登说,“是在工厂的周围。如果照我想的那样,在这里建个分厂,成本就低多了,但你清楚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去他们的吧!反正他们也竞争不过我。我计划扩建工厂,如果她能保证我的货三天内到科罗拉多,我倒要让你看看,哪里才是复兴之都!”

“给我一年时间,”达格妮说,“让我来管约翰·高尔特铁路,给我点时间重新调整塔格特系统,我就能保证,用里尔登合金的铁轨,横跨整个大陆的货运都可以在三天内到达。”

“是谁说过他需要一个杠杆来着?”艾利斯·威特接过来说道,“只要保证我道路畅通,我就让他们看看怎么去搬动地球!”

她说不清为什么那么喜欢威特的笑声。他们说话的声音,甚至连同她自己的,都有一种她从未听到过的音调。当他们从桌旁站起身来的时候,她惊异地发觉房间里唯一的照明只有蜡烛,而她却一直感到自己是坐在耀眼的灯光里。

艾利斯·威特举起酒杯,看着他们说道:“为此时在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干杯!”

他一饮而尽。

她看到一股气流回荡——从他微弓的身体、扬起的手臂到愤怒地将酒杯甩出去的手,与此同时,听到了酒杯在对面墙上撞得粉碎的声音。这可不是平时庆祝的姿态,而是在发泄着反抗的怒火,是用恶狠狠的动作代替了痛苦的呐喊。

“艾利斯,”她轻声叫道,“怎么了?”

他回过身来看着她,正像他突如其来的狂暴一样,他双眼清澈透亮,脸色平静,看到他温柔的笑,她反而感到害怕。“对不起,”他道着歉,“别介意啊,咱们就尽量去想着这世界能一直如此吧。”

月光在山下的大地上流淌,威特领他们上了屋外通向二楼的台阶,来到客房的走廊门口,向他们道了晚安。他们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月光似乎不仅吸走了色彩,也吸走了声音,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遥远的过去,当彻底听不见的时候,寂静便恢复了它长久以来的孤独,似乎周围根本没有人存在。

她没有走向她的房门,他也没动。他们的脚下是一条细细的栏杆和弥散的空气。陡峭的岩层下,井架投出方格般的阴影,纵横交叉,在泛着微光的岩石上布下一条条黑印。几点白色和红色的灯光在清冽的空中闪烁,像是落在铁架上的雨滴。远处的三滴是绿色的,沿着塔格特的铁道排开。在更远的天边,在发白的地平线上,便是那座有着网孔一样的长方形的大桥。

她感到一阵无声无息的韵律,一种沉重的撞击感,仿佛约翰·高尔特铁路上的车轮仍在飞奔。面对无声的召唤,她欲拒还迎地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

从他脸上的表情,她终于明白她其实早就知道这将会是此行的终点。这不是人们该有的那种表情,不是那种放松的肌肉、悠然的嘴唇和不顾一切的饥饿。他面孔上的线条紧绷,使它有一种特别的纯净,轮廓分明,看上去利落而年轻。他的嘴唇紧闭,微微向里收拢,线条显得更加清晰。只有他的眼睛是模糊的,下眼皮肿胀了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愤恨和痛苦。

惊愕变成麻木,传遍了她的全身——她感到喉咙和腹部发紧,只觉得一阵无声的痉挛,令她难以呼吸。但她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感受却是:是的,汉克,就是现在——因为这属于同一场战斗,用一种我说不出的方式……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存在和他们的对抗……我们伟大的力量,快乐的力量,他们因此才折磨我们……现在,就像这样,无须再说什么、问什么……因为,我们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