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129/174页)
仿佛仇恨一般地,仿佛抽开皮肉的鞭子围在了她的身体上,她感到他的胳膊拥住了她,感到她的腿被拽过去顶紧了他,她的胸膛被他压得向后弯去,他的嘴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手从他的肩膀摸向他的腰和腿,释放着她每次同他见面时不曾承认的欲望。她把嘴奋力和他分开时,已经是在无声地、胜利地笑着,似乎在说:汉克·里尔登——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难以接近、像僧人一样、整天在办公室、在开会、在厉声讨价还价的汉克·里尔登——你现在还记得他吗?我现在想的就是这个,看到我把你变成现在这样子,我有一种快感。他并没有笑,紧绷着的脸像敌人一样,猛地拉过她的头,再一次捉到了她的嘴唇,仿佛他是在造出一个伤口。
她感到了他浑身的颤抖,她想,这就是她想从他身上扯下的那种哭声——他的抵抗被一点点折磨、撕碎,就这样投降。同时她明白,她的胜利也是他的,她的笑正是给他的礼物,她的抵抗正是对他的归顺,她的拼命挣扎只是让他的胜利更加辉煌。他紧紧地压住她的身躯,似乎显示着他的信念,让她明白她现在只是一个满足他——满足他的欲望和战胜感的工具,让她知道,他如此对待她,正是她希望的。无论我是什么,她想着,无论我保持着什么做人的尊严,无论我在勇气、工作、心灵和自由上保持着怎样的尊严——这就是我能给你的身体带来的享受,这就是我想要奉献给你的——而你想用它来享受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
他们身后的两个房间都亮着灯,他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把她拽进了他的房间,锁上房门,注视着她的脸。她迎着他的目光,笔直地站着,伸手熄灭了桌上的台灯。他走上前来,手腕轻蔑地一拧,又把灯打开。她头一次看到他笑了,这是一种缓慢的、带有捉弄和欲望的笑,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他的意图。
他抱着半蜷在床上的她,把她的衣服扯了下来;她的脸紧紧压在他的身上,嘴从他的脖子游移到他的肩膀。她知道,她每一次对他充满欲望的举动都会给他沉重的一击,他身体内有种难以置信的愤怒的颤抖,但毫无举动又会满足他寻找她的欲望的那种贪心。
他低下头看着她赤裸的身体,俯下身来。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获胜后轻蔑的宣言:“你想要么?”她闭上了双眼,嘴唇微启,喘息着说出:“想。”
她知道,她手臂的肌肤触到的是他的衬衣,她的嘴碰到的是他的唇,但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和他难以分开了,因为身体和灵魂没有分野。这些年,他们凭着忠诚的勇气所选择和走过的道路:他们热爱存在,尽管知道得不到什么,知道必须要创造出自己的欲望,实现它的每一分——用他们锻造出的钢铁、铁轨,和发动机,他们被一个人因为觉得享受而去改造世界的想法、被人类根据自己的选择,而把意义赋予毫无生命的东西这种精神所感动。在对一个人最崇高的价值做出回答时,在对只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做证明的敬仰中,这条道路带领着他们来到了此刻,人的精神可以把身体变成贡献,作为证明、作为约束、作为奖赏,再铸成一种充满如此快乐的特殊情感,根本不再需要任何其他的存在方式。在同一瞬间,他听到了她呻吟的喘息,她感到了他身体的颤动。
9 神圣与世俗
她看到照在自己胳膊上的光环,像手镯一样,从手腕上一圈圈直套到肩膀,阳光从陌生房间的威尼斯式百叶窗透了进来。她发现胳膊肘上面有块淤紫,曾经渗血的地方已经发青。她的胳膊此时正搭在盖着的毛毯外面,她对自己的腿和臀部还有感觉,但身体的其他部位却轻飘飘的,仿佛她是在一个充满阳光的笼子里,彻底放松地在空气中飘浮。
转身看着他,她不禁想着:一个冷淡、与世隔绝一般、正经和高傲得向来是无动于衷的他,如今成了躺在她床边的里尔登,既没有言语,也无法在白天日光下描述他们刚刚经历的长达几个小时的疯狂,只是,这一切依然存在于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睛里,他们依然想要去表达和强调,想要对方永远地记住。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庞,嘴角含着笑意,仿佛她最自然放松的样子就是这般的容光焕发;一缕长发绕过她的脸颊,拂在她露在外面的圆滑肩头上,正像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来者不拒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表明,她可以接受他想要说的任何话。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脸颊边的头发,像是怕弄坏娇贵的东西,用手指拈着,凝视着她的脸。随即,他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头发,把它举到了唇边,他用嘴抵着它的时候是如此的轻柔,用手抓住它的样子却又是如此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