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藻井下的女孩(第2/3页)
因为有了在钟灵号上积累的两段海龄,再加上一张新鲜出炉的初级DP操作证,她也算是进了科考船员的培养名单,这段时间更多地留在岸上,其实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航行得更远。
她还不曾开口说出来,叶行忽然想起来问:“你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
陆菲说:“啊?”
叶行提醒:“你不是说你房子在装修吗?”
陆菲总算记起来了,那还是去年十月份的事情,她当时讲一两个月就结束,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
她说:“哦,我妈在弄的,大概好了吧,还在散味道。”
她知道他这么问,只是因为听她说自己要更多地留在岸上,关心她会住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但在那一刻,她其实想反过来问他,如果她将来出海还是一年里有半年不见人,每次回来还是活得乱七八糟,他会作何感想?
她知道这是个机会,他们可以谈谈各自的计划,以及,两个人共同的可能。
但在当时,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所幸叶行也没多问。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那一晚过得很好。
他们一起收拾餐桌,一起洗漱,一起淋浴,像两个在一起住了很久的人那样默契。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几分醉意上了床,亲吻,做爱,像是第一次或者分别了很久那样冲动激烈。
极尽快乐的时刻,那一声爱已经快要脱口而出。
陆菲却忽然想起一种说法,只有放下肉体的欲望,去爱一个人的性格,爱TA曾经的伤痕,凌晨的心事和眼泪,未来憔悴的容颜,衰老的皮肤,才能算是真的爱情。
但真有这样的爱吗?如果有,她敢接受吗?她这样一个奇怪的,过着非主流生活的人。
她在高潮的一瞬自我怀疑,却又在事后长久的温存里得到似是而非的确认。哪怕皮肤上的那一点灼热的余韵慢慢退去,他们还是依偎地拥抱在一起。
叶行埋头在她颈窝里,已经在遗憾,说:“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在飞机上了……”
陆菲闭着眼睛笑起来,说:“干嘛想那么远?”
叶行服了,说:“二十四小时很远吗?”
陆菲却答非所问,说:“不急,明天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叶行问:“哪儿?”
陆菲说:“天后宫。”
叶行抵着她点点头,以为她只是带他去看道长。
第二天,他们也确实去看了道长,又走了一遍上香祈福的流程,中午还是在斋堂吃素面。
但临别之前,陆菲对陆无涯说:“我下午带他去天后宫。”
陆无涯看看她,又看看叶行,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淡淡的一点。
叶行听得半懂不懂,心想这不是已经在天后宫了吗,怎么还要去天后宫。
直到离开道院,两人上了车,陆菲在车载导航里输入地址,他才知道她要带他去的是苏州河边上的天后宫原址,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车开到那里附近,停进旁边商场的地库,他们再步行过去,走到那一片绿地,看到上面那座粉墙黛瓦、檐角轻灵的建筑。
周围破旧的民居早已经拆掉了,那一片只剩下道院,修复之后改成一座展厅,时不时办些商业活动。
陆菲带着叶行到处走了一遍,只能找出大致的方向,这里是她念过的小学,那是她一遍遍跑过的弄堂,还有戏台上方华丽的螺旋藻井,层层斗拱,盘旋而上,中间一面铜镜,刻着代表海晏河清、舟帆平安的浮雕。
她只给他看,说:“我小时候总是来这里玩,抬头看着那中间的图案转圈,会有一种被吸进去的感觉,什么难过啊倒霉啊就都被吸走了。”
那个时候,她是个奇怪的小孩,喜欢独来独往,喜欢一个人玩奇怪的游戏,在老城厢密密麻麻的房子和交错的弄堂里游荡,别的小孩不跟她玩,还告老师说她搞迷信,她就跟自己的想象玩。
她说着,又像那样转起圈圈。叶行看着她笑,伸手抱住她,本来是怕她摔倒,却也被她带着一起转起来。她让他抬头看,他便抬头看。
房顶几千片老木头榫卯衔接成的图案随着他们的旋转而旋转,突然变得柔软轻盈,像一个漩涡,把难过啊,倒霉啊,怀疑啊,全都吸走了。
直到其他游客上来,看着他俩就像看两个神经病,他们这才停下,牵手笑着离开。
*
当天晚上,叶行从上海飞香港,又回到他CEO的位子上。
那段时间,何劭懿与何维明正进行着一轮轮攻守,两边你来我往。
他几乎不参与那些争论,只是在一片暗流涌动中,顶着嘉达的日常运营。工作其实并没有他过去做律师的时候那么密集,却很难抽身离开。
除了各种管理会议,案头庶务,他忙里偷闲地远程指导着周卓,办理韩晓桐的那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