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刑名官 显然,张药真的是卖给玉霖了。(第2/2页)

“陛下问的罪,内阁可以驳,刑部大理寺可以上谏相辩。其实朝廷内外的制度从来没有封死任何一条通天的道路,《梁律》也从来没有弃掉过任何一条人命。只是他们的命太贱,为他们驳皇命,提头上谏,也留不下官场美名。因此堂上诸公,不愿而已。”

毛蘅眉心一蹙。

她的话,平实而戳心,丢掉了在官场上为人处事的那一套,不经雕琢,直扔在毛蘅脸上,竟说得他心惊肉跳。

他自认是一个清正的人,嫉恶如仇,不屑同流合污。

然而当下他也不得不承认,利弊权衡必不可少,他要做一个好官,首先,他不能让自己摔下官位。

眼前的这些人,的确不值一辩。

此时,兵马司的人正在摆设刑场,提来的棍杖有碗口般粗,一众僧人被推搡至棍下,一个个被吓得白了脸色。

重棍劈下,余恩眼睁睁地看着那第一棍就落向了僧众的腰间。

这不是刑责,这是杀人。

余恩见在场的官员“无动于衷”,不得不转向兵马司的执刑者,在惨叫声中跪求道:“我知道我有罪,我辜负皇恩,我没有护住天机寺,如今我也不求生了,我就求求你们,留他们的性命,他们真的不过二十岁啊,他们还年轻……”

兵马司的人根本不顾他的哀求,将他摔翻在地,继而踩实了他的脚腕。

人群聚拢,议论的人声却在僧众凄惨的痛叫声中沉默下来,

余恩绝望地看向众人,忽然张开口,朝着人群哀喊道:“我知道我的罪名是什么,可是该杀的人你们已经都杀了,剩下的这几个孩子,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杀就杀我一个人!把我一个人杀了,就都了结了!”

他说着说着,竟带出了哭腔,声音也越发绝望,最后竟哭喊道:“我好后悔啊……我好后悔帮你们这些畜生,我好后悔相信你们这些畜生……”

刑部堂官忙道:“还不把他的嘴堵上。”

余恩被堵了口,身子却仍然拼命地挣扎着,眼中却泪流不止。

毛蘅有些不忍再看,负手转身,就要往人堆外走,然而却被张药伸手拦住,他的身量比毛蘅高出不少,手臂横伸,就几乎挡死了毛蘅的去路。

毛蘅忍无可忍,抬头对张药道:“张指挥使,你是什么时候中了什么疯,啊?你就非要……”

话未说完,玉霖的声音从后面追来:“大人真的不帮他们辩吗?”

毛蘅背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心痛难忍,几乎踉跄。

他闭上眼睛,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底蓄起了泪,眼睑一垂,竟泪落口中,心酸无比。

毛蘅禁不住回过身来,几步走到玉霖面前,伸手指天,“怎么辩,你说怎么辩,若你玉霖有办法,能从辩倒今日这一道皇命。那我就毛蘅就穿着这身常袍,跟着你去辩!”

玉霖没有回答,转身便往那刑场走。

毛蘅又是气又是着急,踉跄地想要追上,“回来啊!送什么死!”

谁想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张药一把拽了回来。

毛蘅气急败坏,也不管张药的身份,大骂道:“你张指挥使中的什么邪!你镇抚司的大门,你张家的宅门,就关不住一个女人吗?”

张药丢开毛蘅的胳膊:“我为什么关她?”

毛蘅反手指向已经走入人群的玉霖:“她发疯了你不关她?”

“我不觉得她在发疯。”

毛蘅气得笑了出来,对张药直呼其名:“张药,你在梁京狠了十年啊,整整十年啊!你到底怎么她了?你是有多对不起她,是你买了她,不是你卖给她了,你如今这般行径,与……”

他的话压根还没说完,已经被张药单手推开半米来远。

“张指挥使,你……”

话未说完,这位指挥使已经追玉霖的背影而去。

毛蘅不禁跺脚,冲着二人的背影骂道:“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迟早要送命!”

说完越想越觉得荒唐,张药是真的卖给玉霖了。一个过去到处杀人,一个不管过去和现在都在拼命找死。

然而事实上却是一个天天想死,一个以命搏命,却时时刻刻地都在找活路。

想死的有刀在手,找活路的手无寸铁,然后……

然后有刀的就不管不顾地替找活路的披荆斩棘,劈路道。

这叫什么,这叫人贱天不管,活该那姓张的遭报应。

想到这些,毛蘅突然气笑了。

玉张二人已经走到刑场边,人群被张药一把拨开,众人的目光聚向玉霖,毛蘅也踉跄地跟了上去。

说实话他也很想看看,熟知《梁律》,孑然一身的玉霖,要如何为这群僧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