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自知 张药在路上,一步一破防。……(第2/2页)

“陆卿你听到了吗?赵阁老将才说的是什么?这百万两泽被天下,所赖何人?”

陆昭听出了这句话中的陷阱,不禁越过奉明帝,悄然睇了一眼赵汉元,只见赵汉元颤巍巍地抬起一根食指,在笏上轻轻点了点。

陆昭收回目光,内阁已经给出了他们的意思,再强撑下去,名也没有,利也没了,甚至没有人替他照管家中妇孺,他不甘心,心气却被卸掉了一大半。

“陆卿也学起那疯妇,不答话吗?”

“回陛下……”

陆昭秉笏直背:“一切,皆仰陛圣德。”

“既然如此,陆卿将才闹得是什么?”

“臣……臣有罪,臣一时情急,冒犯天威,臣……臣万死,臣罪该万死。”

奉明帝直起脊背,双手仍叉在腰间,一句说得举重若轻,“朕赦你。”

“陛下……”

“朕说了,朕赦你,至于那天机寺银……”

奉明帝转身,“赵阁老啊……先拨出一百万两,解郁州之困。兵部已经急了很多日了,朕看你们也没个主意。既然如此,就不走你们部里去议了。立时发文拨下去。”

“陛下圣明。”

赵汉元先应一声,接着又是山呼附和,奉明帝神清气爽,朗道:“就议到这里,诸卿今日都熬得苦了,传到外头,左右春坊摆桌,赐饭。”

奉明帝说完,正要离门,赵汉元忽蹒跚几步,追了上去。“请陛下留步。”

“赵阁老还有什么什么事要奏吗?”

玉霖看见眼前踩来一革靴,抬头看时,赵汉元正抬手指着她脑门心。

“陛下,这个女子胡言祸政,污染圣名,其心奸恶!满朝共鉴,臣以为,该杀……该杀啊……”

谁想奉明帝听完这句话,却冷笑了一声,只道:“阁老言重了。”

说着看了看玉霖,满口轻蔑,却说得赵汉元无言以对,“她是梁京一疯妇,疯女啊,哪配得什么其心奸恶。”

一句丢下,奉明帝再也没有回头,司礼监一众太监如群鱼相随,退出金门,不多时宫道上便没了圣驾的影子。

众臣陆续散出,前去左右春坊领天子赐饭。

待人散得差不多,赵河明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他跪得有点久了,腿不吃力引得身子一偏,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托了一把,他回头看,见是仍跪在地上的玉霖。

赵河明立直身子,玉霖也垂下了手。

从前师徒一立一跪,遥遥看去,倒像是那杏坛结缘之景。

“玉霖。”

玉霖不肯抬头,赵河明的鼻腔却莫名有些发紧,“我要怎么做,才能换得你的原谅。”

玉霖不想回答赵河明,原因是她能听出这句话里有一半的真情,她不想因此给赵河明下出“身不由己”的判词。

所以她只是沉默。

“她不会原谅你的。”

张药说话像是冷风呼脸,但玉霖却因此牵唇。从前倒不觉得张药的声音好听,然而此时听来,竟着实悦耳。

赵河明捏紧手掌,“我在和她说话,请张指挥使暂避。”

“她是我带进来的。”

“她是我的学生……”

“她死过。那是上辈子的事。”

“你……”

张药说完,一把刀柄已经伸到了玉霖面前,“扶着自己站起来。”

张药如是说。

“我是你主家,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玉霖笑着点点头,“听见了,这就起来。”

玉霖一边说一边撑着那把刀柄站起,张药等她站稳,便转过了身。

“走。”

“去哪里?”

玉霖虽然在问,但人已经跟着张药走出去了好几步。

“猜不到?”

玉霖欣然答道:“陛下要见我?”

张药站住脚步,二人正立在皇城中轴的宫道上,偶尔有一两个迟散的朝京官从他们身旁经过,云压得仍然很低,阵雨将至,虫蚁乱爬,玉霖细碎的发丝轻轻扬拂在人面上,张药回头,被那张素净清秀的脸,触动了心灵。

“今日我如何……”

“很厉害。”

玉霖不吝惜欢喜,偏过头,冲着张药明然笑开。

“要害全中,滴水不漏。”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没什么。”

张药正要转身,谁想她却说道:“夸的字少了吗,那再添四个字。”

“什么?”

“吾辈楷模。”

张药前额一跳,回头刚要说话,却见她站在风地里,笑得是真好看。

张药想起从天机寺抱她回家的那一晚,她拽着他的胳膊,拉垮了他的衣袖。

肩头露出,冷风侵蚀那一路,玉霖在梦里水深火热,张药在路上,一步一破防。

蠢人啊,什么都不自知。

“想好见驾的说辞,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