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猪狗命 请枭首剥皮,请曝尸道中

整个太医院的人, 半数去了东苑值守,连日不得回家。

黄妃家中的内眷几乎是在天子吐血的那天早晨,就稀里糊涂地被司礼监送出了东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司礼监的人不张口, 自然也不多敢问, 只得关起了府门,谢绝所有家客来往。

另一边,各府宗贵人却被禁在东苑一步也出不去。

天子不准任何一个宗贵侍疾, 寝殿重门深锁,侍奉人都似乎绞了舌头一般, 一声不吭。

宗贵们虽不明详情,但也知道天子因羞而愤然发疾,皆不敢延宴游玩, 原本热闹的东苑顿时冷清下来。

梁京的那场春季大雨,至今还是没有停。

城外运河水位暴涨,河道河岸泥沙俱下, 混沌不已。

好一个清寒透骨头的人间四月天。

张药在东苑门前卸下刀刃, 守卫试图牵走他的马, 谁想透骨龙却尥了蹶子,踢得牵马的守卫跌坐在地。张药见此,转身一把拽起那牵马守卫,随即给了透骨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透骨龙有些懵,瞪着眼睛喷出一鼻子热气,尴尬又委屈地跺了跺前蹄。

张药捞起缰绳, 看着那张他向来认为和自己极其相似的马脸,轻声道:“你保护不了我。”

透骨龙像是听懂了一般,转过马头, 用耳朵不停地摩挲张药的肩膀。

张药摸了摸头骨龙的鼻梁,心想他果然像自己,性子稳定,甚至有些卑贱。

“好好去吃草料。”

他无意之间,安慰了它一声,说完侧手把缰绳抛给了守卫,又添了一句:“给它精料吃。”

“是,张指挥使放心。”

透骨龙被牵走了,张药也解下了身上最后一把短刃。

他穿过东苑正门,孤独地朝奉明帝的寝殿走,东苑倒不似皇城重楼无数,他脚程又比寻常人快,大雨中似一道幽影,顷刻间就飘至了天子的寝殿前。

殿内点的灯比平时都要亮,窗纱明透,光照在张药脸上,他如临火宅。

“把门打开。”

殿内传来喑哑的一声,接着,开门的人似乎一时手颤脱了力,门只开了一道缝,殿内炭火熏蒸的血腥气,从狭长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挤出,扑向张药的面门。

张药照例跪下,然而膝未触地,便透缝隙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许颂年。

四月,竟又烧起炭了。

虽东苑的天子寝殿,是暖阁构造,但地炉早就灭了,司礼监抬来一个巨大的炭火盆,此时就焚烧在许颂年身边。他今日到底穿的是什么衣裳,张药已经看不出来了,只见他伏在地上,凌乱的衣料外裸露的着外翻的皮肤,雨气从张药身边袭入,引来满身痉挛。

奉明帝靠坐在榻上,身前所立除了杨照月,还有李寒舟。

他手握一根浸了水的长鞭,指节处已经绷得发白了,人只顾盯着地面,根本不敢看跪在门外的自家指挥使。

“怎么停了?”

奉明帝的声音传来,伏身在地的许颂年猛地咳出一口血痰,却顾不得缓一口气,仰头望向李寒舟,颤声道:“李千户……继续……”

李寒舟捏紧鞭柄,喉咙里像顶着一块火炭。

他知道张药就在门外,他也知道,张药平时对许颂年虽少有好脸色,但他们之间既是姻亲关联,又有养育之恩,此间如何忍心当着他的面对许颂年下手。

许颂年见李寒舟不动,不得不忍着剧痛催促道:“继续啊……”

李寒舟看向许颂年,他已是披头散发,再无一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体面,然而满脸所写,却是对李寒舟和张药这两个年轻后辈的担忧。

李寒舟吞咽了一口,强逼自己狠下心,长鞭高扬,炭盆里的火星子顺着那如毒舌一般的鞭风蹿得老高。许颂年闭上眼睛,顶起浑身的力气准备受下这一鞭。

谁曾想,那撕破皮肉的炸响却从他的后背传来,“啪”的一声,划破了整个沉寂寝殿。

许颂年愕然回头,但见张药站在他身后,手握鞭身,暗红色的血渐渐从掌缝中渗出,似无知无觉地,滴落在许颂年身上。

他徒手接下了那一鞭。

“指挥使……”

李寒舟错愕地愣在原地,许颂年却拼命挣扎着转过身,不顾浑身上下如刀切斧砍,促然道:“你进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滚出去啊!”

张药什么都没有说,他沉默地跪下,一把扶住许颂年的身子,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前。

许颂年原本毫无挣扎之力,此时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手狠狠给了张药一巴掌,“你要做什么?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张药受下这一巴掌,依旧没有出声,他抹开被许颂年打散的碎发,却把许颂年护得严了。

榻上的奉明帝坐直了身,他脸色潮红,似是高热未退,声音也是哑的,却听得李寒舟等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