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你上学时,喜欢哪一类?”

季舒被问住,距离上大学,已经是快十五年前的事了,恍如一瞬。记忆与现实交叉时,人又是否能诚实面对过去。

那时,她喜欢的是何烨。

见她沉默,方恺没适可而止地结束话题,“怎么,不能讲吗?”

“没什么不能讲的。就是......那种很聪明的,又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不被世俗的定义束缚,又能轻易做成想做的事。”

那时的何烨就是这类人,她对这样的性格着迷。无法想象这几点能集于一身,他总是很淡定。她这样充满执念的人显然无法拥有这样的性格,人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着。而他太过聪明,她甚至会崇拜他。

“你为什么会偏好这一类?”方恺又补了句,“那个时候。”

“我觉得可能是我读书时过得太苦了,我不算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只能靠努力。高中时,老师会明显偏爱聪明的学生,而我心态不算好,会争强好胜,铆着劲想比过那些人。最后考的大学不算差,但在他们看来,我仍是运气好。这种比较心,让我觉得只有赢过别人,才配获得快乐,但同时,也让我很焦虑。”季舒停顿了下,“我不喜欢我的性格,所以我会喜欢我成为不了的人。”

方恺看着如此坦诚的她,脑海中却是学生时代的她,争强好胜到咬牙切齿的她,应该比现在可爱多了,“我欣赏这种性格。”

季舒愣住,只当他是情商高,会接住话题,“谢谢。”

“我不必对你有奉承,更不用讲场面话。我尊重每种性格,并尽量去理解,但从个人偏好来讲,我更喜欢你这种性格。”

他真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季舒移开了眼神,看着脚边的路,“现在我也喜欢自己的性格了。不过同类相斥,对自己太过了解,就对同类没什么兴趣,不过能做很好的朋友。”

方恺没有理会她的后半句,“我觉得这两种性格,没法合得来。”

“为什么?”

“抛开主观的感受,生活中有很多问题要去解决。那关键就是,谁做决策,谁把控进度,谁执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决策环节,就会有矛盾。高效的处理方式就是一个人决定和监督执行,另一个人去执行。但这显然不是工作,没办法靠权力获得绝对的决策权。更别提执行过程中遇到问题,该如何划分权责,麻烦都会更多些。”

季舒都怀疑他是不是结过婚,或者有过长期的亲密关系,但大概率都不是。他纯属是以工作视角切入,极度擅长解决问题。而到了一定程度的难题,都与人有关。

然而她脑子还是被他说的有点糊,他这怎么像是工作中的谈判,在试图说服对手,达成目标。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逻辑上有哪里不对劲。

想起他的第一句,季舒才反应了过来,“不是,主观感受没办法抛开啊。”

“客观的麻烦足够让主观的情感消耗殆尽,那爱还有意义吗?”

他就这样无意地戳到了她的痛处,曾经的季舒,没有足够的远见能看到的月亮的另一面;现在的她,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解决问题。

可是,她也不觉得需要解决什么。他的正确,不能用来过日子。

方恺见她不说话了,心中略有后悔,在这种口舌之争上,赢过她干什么,“能配得上你的人挺少的。”

季舒被他这突然冒出的一句逗笑,“为什么?”

方恺看着她,“你这是想让我夸你吗?”

“那你夸夸看?”

“从硬性指标看,你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强,赚得多。”

从他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她漂亮,季舒内心忍不住害羞了下,但随即又驳斥了这种感受,他不过是场面上的奉承,她若这种反应,岂不是很可笑。

季舒没有展现出分毫的害羞,淡定地问他,“还有吗?”

她眼神中含着笑意望向他,冷意消失,这样的淡然都像是一种撩拨。她就这样看着他,一句询问,又像是命令,要求着他说出她想听的话。

方恺没有给她想要的回答,“有,得加钱才能说。”

季舒笑着骂出声,“你可真是资本家,连我的钱都想赚。”

“那你给不给?”

“不给,一毛钱都不给。”

季舒见他真一句话都不说了,沉稳地向前走着,自己倒是好奇了,“那软性指标里,是不是全是缺点,一个优点都讲不出来。”

她的激将法对他没用,方恺反问了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舒想了想,“性格不够软呗,也很难再表现出崇拜了。”

方恺敏锐地捕捉到了‘再’,即使他完全不享受来自异性的崇拜眼神,更难以接受伴侣对自己是仰视的。可他也是俗人,如果是她,说不受用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