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天子怒 把张药给剐了。(第2/3页)

许颂年尽力扶着奉明帝的胳膊,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因极怒而越抖越厉害。

殿内的内侍跪了一地,许颂年听着这惊心之言,深知奉明帝是一时急火攻心以至于怒意上头,方让这些内侍听了不该听的话,一旦平复下来,这些见过天子丑态的无名之辈必然遭殃,心里虽乱,但也不得不顶着奉明帝的盛怒,对众宫人道:“都先出去,杨照月你进来。”

宫人们闻言,如蒙大赦地退出了寝殿,独杨照月一人连滚带爬地进了门。

奉明帝却像什么也看不见一样,用力甩开许颂年,赤脚踩在地上,披头散发,回来逡巡。

“他们要反了,朕知道,他们早就想反了!他们心里想得都是朕那个死了的兄长!该杀……都该杀,朕就该让张药把这些都杀了!”

杨照月试图从许颂年眼里求得些缓和之计,却见许颂年跌坐在地,显然是摔到了伤腿,几番挣扎也没能站起来。他一时六神无主,只顾安抚奉明帝,脱口道:“陛下息怒,奴婢这就传镇抚司的人……”

谁想奉明帝听到“镇抚司”三个字,却陡然停下了脚步。

“镇抚司……对,这群贱奴也该杀!张药……张药该第一个杀!来人……来人啊!把张药给剐了!把那整个镇抚司的人,都给朕剐了!”

许颂年忍着腿痛,匍匐几步,膝行至奉明帝面前,额头重叩于地,“陛下息怒,请陛下息怒啊!奴婢虽不知张药犯了什么错,但他贱命实在死不足惜。可若杀了张药,罢了镇抚司,陛下当下又使何人,去诫斥法司的大人?遣何人去震慑梁京百官啊?”

“你们不是人吗?”

奉明帝指许颂年的额头,手臂上青筋暴起,怒声斥问道:“你们不是朕的家奴吗?你们……”

许颂年抬起头,哽声道:“奴婢断腿多年,只堪侍奉陛下起居啊……”

奉明帝后背处传来一阵刺疼,像是一根一根的长针,肆无忌惮地挫着他脊梁骨,痛得他坐立不得。可人却稍稍缓过劲儿来,渐渐地看清了寝殿内的凌乱。

许颂年匍匐在地,满身衣衫混沌,杨照月则将身子缩的像一团乱线,根本看不见面容。

名为公,天下人他皆可用。

名为私,真正能用之人却只在私近之处,甚至只在卧榻之侧。

如许颂年所言,除了张药,除了镇抚司,他卧榻之侧皆是如他一般的老残之流。

奉明帝哑着喉咙咳了一声,胸中满是血腥之气,小腿一阵一阵地发酸,人不禁朝后退了几步。

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设局的人的“恶毒”。

“把这份邸报截下。”

奉明帝忍着胸中一阵一阵地呕意,勉强吐出这一句话。

杨照月欲言又止,奉明帝骂道:“你这狗东西,还在跟朕故弄玄虚些什么?”

“是……回陛下,这份邸报,天明时已发至六科,想此刻各省提瑭已尽抄去,京内各司衙门也都……”

他的话未说完,猛见奉明帝的身子朝后一仰,连退两三步,摁住胸口,脸却涨得通红,顷刻间,一团暗红的血痰吐出,接着竟接连呕出一大口鲜红色的血来。

杨照月顿时慌了神。

“杨照月你愣着干什么。”

许颂年站不起身,只得高唤杨照月道:“快传太医来啊!”

天子呕血,但内廷却封死了所有的消息。

外朝只知,天子因为身子不爽,因此连罢五朝,连十五日的金门大议都推迟了。

吴陇仪和毛蘅奏报春闱一案,未得天子回复,因此暂住。

玉霖独自在监,却因宋饮冰和杜灵若等人的斡旋,亲眼看见到了那份邸报。

那日,吴陇仪恰好来看玉霖,告诉她此时梁京城中,十亭人有八亭都看过那份邸报,然而并没有人敢当众议论。官员们心照不宣,相见时则刻意地闭口不谈。整个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而默契的沉默之中。

唯有年轻的科道官们,狡黠地另起了一篇,认真地关照起奉明帝的病体来。

奉明帝年岁渐老而无一子嗣,虽黄妃有孕,却不知男女,难以为储。

正统皇族只剩前太子尚遗一个幼子,养在庆阳高墙之内。因其父之罪,至今不得离墙,尚不知是什么光景。

众人因此纷纷记起开春时,庆阳墙饿死宫人一事,无不惶恐天子后继无人,天下将因此生乱。

不过两三日,那请安的折本便在内阁堆叠成山。

终在邸报广传的第五日,从前敬慕前太子的官员,见内廷毫无动静,镇抚司的张药陷在三司的官司里,也是连日不出。于是借稳固江山之名,大着胆子在奏本上提起了奏请奉明帝立储之事。

玉霖坐在干草上,望着那扇独窗,悄然一笑,低头对吴陇仪道:“谢谢总宪大人,告诉我这些。”